县城农贸市场的腥臭味裹着热浪扑过来,张萌捏着塑料袋里的碎米,指缝漏下的沙粒硌得掌心生疼。粗制滥造的塑料袋印着"诚信农场"西个歪字,油墨蹭得满手黑,袋里的米混着稻壳和小石子,凑近了闻,一股陈米的霉味首钻鼻孔——这破烂玩意儿,竟比合作社的新米贵三成。
摊主叼着烟蹲在马扎上,三角眼斜睨着她,手里的秤杆转得像耍把戏。烂菜叶堆里的绿头苍蝇嗡嗡撞着他油乎乎的衬衫,在那颗金灿灿的纽扣上停了又飞。竹筐里的假米装得冒尖,底下垫着半尺厚的沙土,是农贸市场最老的骗术。
"你说假的就是假的?有官印吗?"
摊主把烟蒂摁在米袋上,烫出个焦黑的洞。烟灰落在他露出的肚皮上,混着汗珠子滚进裤腰。张萌掏出检测报告,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镉含量超标300%"的红色印章刺得人眼晕——这是她跑了三趟县质监局才拿到的结果,每页都盖着鲜红的公章。
周围的主妇们像被捅的马蜂窝围过来,捏着米袋里的碎粒互相传阅。穿蓝布衫的王大姐突然尖叫,手里的塑料袋"啪"地摔在地上:"我前天买了十斤,熬粥都是苦的!怪不得孙子喝完就拉肚子!"
她的哭声引来了更多人,有人翻出手机里的购米记录,有人撩起裤腿展示孩子腿上的红疹。张萌看着攒动的人头,突然想起合作社仓库里的新米——那些的谷粒刚脱壳时,米香能飘满半条街,现在却被这种破烂货败坏名声。
穿花衬衫的男人从摊位后钻出来,金链子在脖子上晃悠得像条蛇。他推开人群时带起股汗馊味,手指戳着张萌的额头:"臭娘们敢砸场子?知道王老板是谁吗?这市场都是他罩着的!"
他的手往张萌胳膊上抓,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她的衣袖上。张萌往后躲,却被男人揪住头发,疼得眼冒金星。周围的议论声突然停了,主妇们吓得往后退,摊主在旁边冷笑,露出黄黑的牙。
"放开她!"
发小的吼声像炸雷,他扛着扁担从人群里挤进来,竹片"啪"地抽在花衬衫男人的胳膊上。男人疼得嗷嗷叫,金链子差点甩飞。发小的表弟举着执法记录仪冲过来,市场管理处的红袖章别在胳膊上,镜头怼得很近。
"王老五,你又纵容商户卖假货!"
表弟的声音带着怒气,记录仪的红灯闪得刺眼。这小子在市场管理处当辅警,早上接到张萌的电话就赶过来了。花衬衫男人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搓着手赔笑:"误会,都是误会..."
张萌把商标注册证举得高高的,红本本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是工商局发的证,'诚信农场'西个字受法律保护!"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你们仿冒商标,销售有毒大米,现在就跟我去派出所!"
摊主突然抄起板凳要砸,被发小用扁担架住。竹片和木头碰撞的脆响里,板凳腿裂开个口子。发小的力气大得惊人,把摊主逼得连连后退,后腰撞在铁架子上,叮当作响的空酒瓶碎了一地。
"退钱!退钱!"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周围的顾客突然起哄,把假米往摊位上扔。白花花的米粒混着烂菜叶堆成小山,摊主被砸得抱头蹲在地上。花衬衫男人想溜,被王大姐一把薅住衣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的肉里。
"把我孙子的医药费赔出来!"
警笛声由远及近,菜市场的骚动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下去。穿制服的警察拨开人群,发小指着摊位下的暗格:"里面还有没卖完的假米,都是他们囤的货。"暗格里的塑料袋堆得像小山,印着各种冒牌的农场名称。
王老五被带走时,突然回头瞪着张萌,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王老板不会放过你的!"他的吼声被警笛吞没,警车卷起的尘土落在散落的假米上,蒙了层灰,像堆没人要的垃圾。
主妇们围着张萌道谢,有人塞给她自家种的黄瓜,有人要请她回家吃饭。张萌的胳膊还在疼,心里却踏实了——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既是假货的受害者,也是揭穿骗局的力量。就像田里的稻子,单株看着柔弱,连成一片就能挡住狂风。
发小把扁担扛在肩上,竹片压得弯弯的。"我送你回村,顺便把真米拉几袋过来,让大伙尝尝啥是好米。"他的表弟在旁边登记受骗者信息,本子上记满了名字和电话,像串长长的珍珠。
夕阳把菜市场的影子拉得很长,张萌看着被查封的摊位,突然想起刘伟常说的话:"土地不会骗人,种啥收啥。"人心其实也一样,掺了假的东西,迟早会被揭穿。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检测报告,纸页被攥得发皱,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分量。
回程的拖拉机上,新米的香味飘满车厢。张萌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稻浪在暮色里轻轻摇晃,像在说:别怕,真东西永远站得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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