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深宫里,在萧彻的棋盘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咸鱼?有的,只是被权力腌渍入味、身不由己的鱼干罢了。而我林妙妙,己经在这腥风血雨的“分红”里,被彻底风干,挂在了萧彻权柄的屋檐下,供人……敬畏,或者憎恨。
凤仪宫的“平静”,彻底被打破了。不是喧嚣,而是一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宫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如同蚊蚋,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有深深的恐惧,有一丝隐秘的同情(对钱尚书的下场),更多的是一种敬而远之的疏离。连春桃,都变得沉默了许多,偶尔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欲言又止的担忧。
钱有财被罢官查办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朝野。与之一起传开的,是他在御花园“品鉴”皇后新物、结果当众失仪、涕泪横流乃至咳血昏厥的“细节”。虽然官方讳莫如深,只说钱尚书“积劳成疾,突感恶疾”,但那些从赏辛阁活着出来的大臣们惊魂未定的描述,足以让所有人脑补出一场惊悚大戏。
“辛金散”和皇后林妙妙的名头,彻底蒙上了一层血色阴影。如果说之前李崇山事件还带着点荒诞的黑色幽默,那么钱有财的遭遇,就是赤裸裸的、残忍的杀鸡儆猴。没人再敢提“废后”,甚至没人敢公开议论“辣椒”二字。朝臣们私下提到凤仪宫那位,都用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战栗的语气,称之为“那位”或“辛金娘娘”。凤仪宫俨然成了比诏狱更令人胆寒的存在——毕竟诏狱要证据,而得罪了“辛金娘娘”,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除了每日雷打不动来“视察工作”、督促辣椒提纯和“便携性”研发的凌风,以及不得不听命的御膳房老孙等人,再无人敢靠近凤仪宫半步。连每日的请安,各宫妃嫔都找了各种理由推脱,宁可被皇后责罚“失仪”,也不敢来亲身感受这“辛金之源”的恐怖氛围。
我把自己关在偏殿里,对着那盆狗尾巴草发呆。话本子再也看不进去,连老孙偷偷送来的、最新研制的“微辣”版肉串都失去了吸引力。钱有财那张绝望的脸,萧彻那冰冷的眼神,凌风那漠然的“需要”,如同梦魇般纠缠着我。
“娘娘……”春桃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进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您多少用点吧,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我看着那碗清甜的羹汤,毫无胃口,只是疲惫地摆摆手:“放着吧。”
“娘娘,”春桃放下碗,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奴婢……奴婢听说,钱府……被抄了。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查了三天三夜,据说……据说查出的亏空和隐匿的田产商铺……数目大得吓人……钱家……完了。”
我身体微微一颤。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一股寒意首透心底。完了……一个盘踞户部二十年、根深蒂固的家族,就在萧彻精准而狠毒的一击之下,灰飞烟灭。而我这把“刀”,就是那致命一击的开端。
“知道了。”我声音干涩。
春桃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乌青,眼圈也红了:“娘娘,您别这样……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可这也不是您的错啊!是那钱尚书自己贪墨,是陛下……”
“春桃!”我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慎言!” 隔墙有耳,在这深宫,任何一句对萧彻的质疑,都可能成为催命符。
春桃吓得一哆嗦,赶紧噤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看着她害怕的样子,心头一软,涌上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是我把她卷进了这个漩涡。“好了,”我放柔了声音,带着疲惫,“我没事。你下去吧,让我自己待会儿。”
春桃担忧地看了我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殿内又恢复了死寂。我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如同看着自己晦暗无光的前路。逃避没有用,恐惧也没有用。萧彻需要“辛金散”,需要我这把“刀”继续锋利下去。为了活下去,为了……春桃她们能活下去,我只能继续当这把刀。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强迫自己走到书案前。铺开纸,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
良久,我落笔,写下几个字:
**辛金散改良方向(供凌统领参详):**
1. **提纯与浓缩:** “眼泪二代”精粉辣度己达标,下一步可尝试多重萃取,进一步压缩体积,提高单位效力。
2. **气味淡化:** 研究添加何种天然香料(如薄荷、柑橘皮精油?)可部分中和或掩盖其霸道辛香,使其更不易被察觉。
3. **载体多样化:** 除“辛风针”外,考虑溶于水油(制成“辛金水”、“辛金油”?),或附着于细小粉尘(如花粉、香灰?),扩大应用场景。
4. **解缓研究(?):** ……(笔尖在此停顿,墨迹晕开一小团)……尝试寻找能快速缓解其灼烧感的天然物质(如牛乳、蜂蜜?),以备……意外之需。
写到最后一条时,我的手抖得厉害。这算是什么?刽子手给屠刀配的创可贴吗?虚伪得让我自己都想吐!但……这或许是我在扮演“锋利工具”的同时,唯一能给自己留下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自欺欺人的慰藉?至少,如果下次再有无辜者(或者罪不至死的?)被波及,能少受点罪?
我放下笔,看着纸上那几条冰冷的“改良方向”,只觉得一阵阵反胃。这每一个字,都沾着钱有财的血泪,也预示着我未来道路上可能沾染的更多污秽。
“林妙妙,”我对着空荡荡的宫殿,自嘲地低语,“你这‘分红’……分得可真是血本无归啊。”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凤仪宫。这座宫殿,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在权力的阴影下,散发着一种孤绝而危险的气息。咸鱼的梦碎了,剩下的,只有一把名为“辛金散”的、身不由己的利刃,在黑暗中,等待着下一次被帝王之手挥出的时刻。而它的锋芒所指,又会是谁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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