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的木门虚掩着,门轴上的铁锈在晨光里泛着红,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呻吟,像位年迈的老者在低叹。烟儿站在门槛外,望着院里那棵歪脖子石榴树,树干上还留着她小时候刻下的歪扭身高线,一道又一道,像串被时光遗忘的年轮。
“进来吧。”她推开门,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光阴。白江澜跟在她身后,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这院子的静谧格格不入。墙根的青苔漫过砖缝,在晨光里泛着的绿,几株无人照管的野菊开得正盛,黄灿灿的,像散落在地上的星星。
石榴树比照片里长得更粗壮了,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茂密的叶子间还挂着几个干瘪的果子,像被岁月风干的灯笼。烟儿走到树下,仰头望着树影婆娑的树冠,指尖在粗糙的树皮上轻轻划过,那里有个不起眼的树洞,被厚厚的蛛网和落叶掩盖着。
“就是这儿。”她从口袋里摸出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挑开蛛网,落叶簌簌落下,露出黑洞洞的洞口,像只沉默的眼睛,凝视着来人。白江澜站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院墙不高,隔壁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偶尔传来几声鸡鸣,一切都显得平和安宁,却又透着种让人不安的平静。
烟儿的手指伸进树洞时,微微有些发颤。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她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缓缓掏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朵简单的兰花,边缘己经磨损,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纹路。“找到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风吹过琴弦的微响。
白江澜接过钥匙,放在掌心端详。铜锈在指腹下留下淡淡的青绿色,钥匙的形状与红盒子的锁孔完全吻合,显然是原配的。他忽然想起母亲书房里那盆养了多年的兰花,每年春天都开得格外幽香,原来那些看似无意的喜好里,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牵挂。
“进去坐坐吧。”烟儿推开堂屋的木门,门楣上的红漆早己斑驳,露出底下浅色的木头,像张布满皱纹的脸。屋里的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几把掉了漆的木椅,墙角立着个掉了底的旧衣柜,柜门上的穿衣镜蒙着厚厚的灰,看不清人影,却能映出窗外晃动的树影。
“我小时候就在这儿长大的。”烟儿拿起桌上的抹布,轻轻擦拭着八仙桌的桌面,灰尘在晨光里飞舞,“我妈总在这张桌上教我缝盘扣,线要绕三圈才紧实,结要打在里面才好看。”她的指尖在桌面上划过,那里留着深深浅浅的刻痕,是岁月留下的印记。
白江澜走到窗边,推开积灰的木窗,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窗外的石榴树就在眼前,枝桠几乎要伸到窗台上,几片调皮的叶子贴着玻璃,像在窥视屋里的动静。他忽然注意到窗棂上刻着两个模糊的名字,一个是“曼青”,一个是“淑敏”,笔画稚嫩,显然是年轻时留下的。
“淑敏是我妈的名字。”烟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怀念,“她说她和沈阿姨小时候总在这儿写作业,谁先写完就给谁买糖吃。”
白江澜的指尖拂过窗棂上的名字,木质的纹路硌着指腹,像触摸到了母亲年轻时的温度。他仿佛能看到两个扎着辫子的少女,趴在窗台上写写画画,阳光洒在她们脸上,笑容明媚得像盛开的石榴花,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一定是她们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
墙角的旧衣柜里,堆着些烟儿母亲的旧物,几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一叠缝补整齐的袜子,还有个装满丝线的竹篮,各色丝线缠绕在纸板上,像一道道凝固的彩虹。烟儿从篮子里拿出一团米白色的丝线,放在指尖捻了捻,丝线柔软得像羽毛。
“这是我妈准备给沈阿姨绣旗袍用的。”她轻声说,眼底泛起一层薄雾,“她说沈阿姨最喜欢茉莉,要绣满整个裙摆,像走在花丛里一样。”
白江澜看着那团丝线,忽然想起母亲那件月白色暗纹旗袍上的茉莉,米白色的丝线在布料上泛着细碎的微光,原来那是烟儿母亲的手艺。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形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院子里的石榴树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叶子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诉说。堂屋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一切都慢得像流淌的溪水,带着岁月的从容与宁静。
白江澜从口袋里拿出那把从家里找到的玉柄钥匙,放在八仙桌上。玉质温润,在晨光里泛着莹润的光,与烟儿找到的铜钥匙并排放在一起,像对久别重逢的伙伴。“打开看看吧。”他说,声音里带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无论里面藏着什么,他都己经做好了准备。
烟儿深吸一口气,拿起两把钥匙。指尖的微颤透过钥匙传递到白江澜的掌心,像种无声的交流。红盒子被从帆布包里取出,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铜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旋,“咔嗒”一声轻响,像打开了尘封己久的记忆。烟儿掀开盒盖,里面除了之前的老照片和那张写着字迹的纸,还有一本红色封皮的日记本,边角己经磨损,纸页泛黄发脆,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
日记本的封面上没有名字,只有一朵用金线绣的茉莉,针脚细密,与母亲旗袍上的茉莉如出一辙,显然是烟儿母亲的手艺。白江澜的心脏轻轻一缩,仿佛己经预见了里面的内容,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即将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烟儿翻开日记本,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蝴蝶振翅的微响。第一页上,是母亲熟悉的字迹,娟秀而有力,写着一行日期:“1998年3月15日,晴。”那正是照片背面标注的日期,也是烟儿母亲提到的,沈曼青发现秘密的开始。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日记本上,字迹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白江澜和烟儿的头轻轻靠在一起,呼吸交织在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尘埃味和草木香。他们看着那些记录着岁月与秘密的字迹,仿佛看到了母亲们年轻时的模样,看到了她们的欢笑与泪水,看到了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正一点点在阳光下舒展,像朵即将绽放的茉莉,带着清冽的香气,驱散所有的黑暗。
院墙外,一双眼睛正透过门缝窥视着屋里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而屋里的两人,沉浸在即将揭晓的真相里,丝毫没有察觉,危险正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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