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里,混进了点茉莉香。烟儿将一小束刚开的茉莉插进玻璃瓶时,白江澜正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液体一滴一滴往下坠,像在数着两人沉默的时光。
“李警官说,账本的另一半找到了。”烟儿把花瓶放在床头柜上,晨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花瓣上,泛着细碎的光,“在沈阿姨的琴键暗格里,用蜡封着,藏得特别好。”
白江澜的手指动了动,缠着纱布的手腕还不能用力。他偏过头看她,她今天穿了件新做的棉布旗袍,月白色的,领口绣着朵小小的茉莉,针法有些生涩,显然是初学乍练。“你绣的?”
烟儿的耳尖微微发红,伸手拢了拢旗袍的开衩:“我妈留下的针线盒,闲着也是闲着。”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冰凉的瓶身,“盘扣还不太会,总缝不紧。”
“我妈以前说,盘扣要留三分松,才透气。”白江澜的声音还带着伤后的沙哑,却比往日温和了许多,“就像人心,攥得太紧,会碎。”
烟儿的心轻轻一颤,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下。她想起在老宅西厢房,他被吊在房梁上,却还对她喊“别管我”;想起窄巷里,他把牛皮纸信封塞进她怀里,自己挡在前面的背影。那些碎片在心里慢慢拼凑,拼出个沉默却滚烫的轮廓。
“你的手……”她看向他缠着纱布的右手,那是他握画笔的手,也是为了护她,被保镖用铁棍砸伤的手,“医生说会不会留后遗症?”
白江澜笑了笑,试着动了动手指,虽有些僵硬,却能弯曲:“没事。等拆了线,还能给你画肖像。”
烟儿的脸更红了,像被晨光染透的云霞。她转身去倒热水,玻璃杯在手里晃出细碎的涟漪,映出她眼底藏不住的慌乱。这些日子同处一室,伤口的疼痛、真相的冲击、劫后余生的恍惚,像层薄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界限,那些未曾言说的情愫,就在这雾里悄悄发了芽。
李警官来送结案报告时,带来了个锦盒。打开时,里面是修复好的玉镯,裂痕处用细细的金线缠绕,像道温柔的伤疤,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工匠说,这叫‘金镶玉’,最是坚韧。”李警官把锦盒递给烟儿,“白老先生在看守所里托我转交的,说……该物归原主。”
烟儿捏着那只修复好的玉镯,指尖触到冰凉的玉和温暖的金线,忽然想起白磊被押走时那个复杂的眼神。或许在他心底,也藏着些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悔意,像这玉镯的裂痕,虽被金线遮掩,却永远存在。
“沈阿姨的画,我想捐给美术馆。”白江澜忽然开口,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抽了新芽的梧桐上,“她总说,好的画要让更多人看见。”
烟儿点头:“我妈留下的旗袍样稿,也该整理整理了。她总说要出版本《盘扣图谱》,让更多人知道老手艺的好。”
李警官看着他们,眼里露出欣慰的笑:“都过去了。往前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出院那天,阳光格外好。白江澜的右手还不能用力,烟儿便自然地接过他的行李,指尖擦过他的掌心时,两人都顿了顿,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去画廊看看?”白江澜提议,声音里带着试探。
烟儿点头,脚步却慢了些。画廊的阁楼还藏着她没说出口的心事,那天躲在衣柜里,她看见他被刀疤脸按在八仙桌上,嘴角淌着血,却死死护着抽屉的模样;看见他明明自己也受了伤,却还对她说“别怕”。
阁楼的天窗依旧漏着月光,沈曼青的旧画被重新挂好,画布上的睡莲在光线下泛着的蓝。白江澜站在画前,背影挺拔,像终于走出了阴霾的树。
“我以前总觉得,这里的光太暗。”他轻声说,“现在才明白,我妈喜欢的,是这暗里的亮。”
烟儿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窗。月光正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她的手腕上,那只金镶玉的镯子泛着柔和的光,与他掌心未褪的伤疤轻轻相触。
“白江澜,”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异常清晰,“我妈说,穿旗袍的女人,心里都藏着个人。”
白江澜转过身,眼底的光比天窗的月光还要亮。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拂去她鬓边的碎发,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那……藏的是谁?”
烟儿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按在他胸口,那里的心跳强劲而有力,像在回应她的悸动。阁楼的风铃忽然叮当作响,细碎的声浪裹着月光漫进来,落在两人相视而笑的脸上,像层温柔的薄纱。
画架上,不知何时多了张素描,画的是个穿月白旗袍的姑娘,站在石榴树下,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里盛着光。落款处是白江澜的名字,旁边用小字写着:“赠烟儿,如茉莉,历寒而香。”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透过天窗洒在画纸上,也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些藏在旗袍盘扣里的秘密,那些刻在玉镯裂痕里的过往,那些浸在日记纸页里的血泪,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了掌心的余温,和眼底再也藏不住的情意。
就像沈曼青留在琴键下的信里写的:“爱不是枷锁,是翅膀。能带着你,飞过最深的黑暗,落到有光的地方。”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dgcgg-1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