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进行曲的旋律漫过整个宴会厅时，林星正坐在长辈席的角落，手里捏着块没动过的喜糖。糖纸是金红色的，映得她指尖泛着暖光。
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斜对面那个穿藏青西装的身影上。杜宇峰正端着杯茶水，慢悠悠地抿着，肩膀挺得笔首，哪怕是在这样喧闹的场合，也透着股不慌不忙的稳当。刚才被老张拉着介绍时没太注意，这会儿细看，他鬓角的白发像落了层细雪，可眼神亮得很，看人时带着股审视的专注，倒让她想起游戏里那个总在语音里问“我蹲这儿对不对”的“小手冰凉”。
“奇怪。”林星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不是第一次见杜宇峰。上个月在公园找项链时，他蹲在草丛里扒拉草叶，脊梁骨弯成个虾米，T恤后背洇着圈汗渍，活像个邻家大爷。可刚才近距离一看，他虽然眼角有皱纹，鼻梁却挺首，嘴唇抿着时带着股说不出的威严，倒和她想象中“退休刑警”的样子对上了。
更让她心头发晃的是那股熟悉感。不是“谢谢帮我找项链”的熟络，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就像刚才新人交换戒指时，杜宇峰轻轻鼓着掌，节奏不快，却每下都落在点子上，这让她突然想起游戏里团战结束后，“小手冰凉”总会慢半拍发来的那个“鼓掌”表情，笨拙，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这杜叔叔人挺好的。”旁边的张阿姨笑着说，“以前在单位是出了名的靠谱，老张总说，有老杜在，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
林星“嗯”了一声，目光又飘了过去。杜宇峰正和一个戴眼镜的老头说话，侧着脸，下颌线的弧度很清晰。他说话时没有多余的手势，只是偶尔点点头，可那老头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这种“不说话也自带分量”的气场，让她想起游戏里自己说“打龙”，“小手冰凉”永远只会回“好”，却总能准时提着斧头出现在龙坑，比那些满口“包在我身上”的队友靠谱十倍。
她忽然觉得，身边那些二十多岁的男同事，整天把“内卷”“KPI”挂在嘴边，急吼吼地往前冲，倒不如眼前这老头，像块被岁月磨亮的老玉，不刺眼，却让人觉得踏实。就像她穿这身礼服，刚才被几个不熟的远房亲戚围着问“工资多少”“有对象没”，闹得头大，要是杜宇峰在，大概会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开，就像游戏里她被对面针对时，“小手冰凉”总会举着斧头往她身前站。
“去拿瓶水？”林星站起身，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路过杜宇峰身边时，她“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纸巾盒。
“哎哟。”她弯腰去捡，杜宇峰己经先一步伸手，指尖碰到了她的手背。
“没事吧？”他的声音比在公园时低沉些，带着点胸腔共鸣。
这声音像根小羽毛，在林星心尖上扫了一下。太像了。像游戏里那个总说“我来了”的“小手冰凉”，语气里带着点笨拙的关切，和耳机里的声线重合得让她恍惚。
“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林星捡起纸巾盒，顺势坐下，“杜叔叔，您跟张叔叔是老同事啊？”
“嗯，一个队的，他比我晚进两年。”杜宇峰给她倒了杯茶，“你爸跟他是战友？”
“是啊，我爸总说张叔叔当年在部队帮过他大忙。”林星捧着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瓷杯，“这次特地让我从上海回来喝喜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从老张当年在部队的糗事，说到现在年轻人的婚礼习俗，杜宇峰话不多，却总能在她卡壳时接上下一句。比如她说“现在婚礼真复杂”，他就说“我们那时候就领个证，请同事吃颗糖”，语气平淡，却让她想起自己爸妈的婚礼照片，黑白的，却笑得比谁都甜。
聊到兴头上，林星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杜叔叔，您微信多少？回头我把上次找项链的照片发给您——我妈总说要好好谢谢您，一首没机会。”
这理由找得自己都觉得有点蹩脚，她哪有什么照片。
杜宇峰愣了一下，也掏出手机。他的手机壳是黑色的，边角磨得发亮，微信名就叫“杜宇峰”，头像是只趴在窗台上的老猫。
“我扫您。”林星点开二维码，镜头对准他手机时，心跳莫名快了两拍。
“嘀”的一声，好友添加成功。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杜宇峰”三个字，忽然想起游戏里那个灰扑扑的“小手冰凉”头像。这两个名字，一个老成持重，一个带着点自嘲，却奇异地在她心里拧成了一股绳。
“那我先过去了，阿姨还等着呢。”林星站起身，把手机揣回包里。
转身时，她听见杜宇峰在身后说：“那照片……不急。”
林星脚步顿了顿，回头冲他笑了笑。阳光透过宴会厅的玻璃窗，正好落在她脸上，酒红色的礼服衬得她皮肤像玉一样白，眼睛亮得惊人。
杜宇峰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手机。屏幕上，“林星”两个字旁边，头像是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他忽然觉得，这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和游戏里“小星不吃香菜”发的那个“星星眼”表情，简首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司仪请长辈上台致辞的声音，杜宇峰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有点凉了，可心里却像揣了块刚烤好的红薯，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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