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推开家门时,鼻尖先撞上一股甜香。厨房的门敞着,母亲正站在灶台前翻动锅里的拔丝地瓜,糖浆的琥珀色在热油里泛着光,父亲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手里剥着橘子,电视里放着元旦晚会的预热节目,声音不大,却把屋子填得满满当当。
“回来啦?”母亲回头看了一眼,围裙上沾着点面粉,“路上雪大不大?我跟你爸还说要去接你呢。”
“不用接,高速挺好走的。”林砚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弯腰换鞋时,看见鞋柜上多了双崭新的棉拖鞋,粉白色的,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又给我买新拖鞋啦?”
“你去年那双不是有点脱线了吗?”父亲把一瓣橘子递过来,眼神落在她脸上,“瘦了点,学校期末是不是很忙?”
“还好,就是总结会开得久了点。”林砚接过橘子,指尖碰到父亲微凉的手,心里暖烘烘的。每年元旦回家,家里永远是这样,有热乎的饭菜,有熨帖的细节,还有父母永远不变的关切。
母亲把拔丝地瓜盛进白瓷盘,撒上一把熟芝麻,转身擦了擦手:“快去洗手,最后一道菜马上好,咱们开饭。”
餐桌很快被摆满了。糖醋排骨的酱汁红亮,松鼠鳜鱼卧在翠绿的青椒丝里,粉蒸肉冒着热气,连清炒时蔬都摆得整整齐齐。母亲解下围裙坐下,给林砚夹了块排骨:“快尝尝,你爸今天特意去早市买的肋排,说要炖得烂一点,你爱吃。”
林砚咬了一口,酸甜的汁裹着鲜嫩的肉,是从小吃到大的味道。她含糊地夸了句“好吃”,林砚把最后一块鱼放进嘴里,舌尖还沾着糖醋汁的甜,耳边是母亲收拾碗筷的叮当声,父亲翻报纸的沙沙声,一切都和往年的元旦一样,却又藏着点不一样的心跳。
她放下筷子,指尖在桌布上划了个浅痕,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爸,妈,”她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正好压过电视里的合唱,“跟你们说件事。”
母亲正擦着碗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她:“什么事?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学校里出了岔子?”
“不是,”林砚摇摇头,目光在父母脸上转了圈,最终落在母亲手里那块擦碗布上——米白色的,绣着朵小雏菊,是她去年给家里买的,“我……谈恋爱了。”
空气静了两秒,只有电视里的鼓点还在敲着。父亲放下报纸,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母亲把碗放进消毒柜,转过身时,围裙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
“什么时候的事?”母亲先开了口,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波澜,只有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秋天开始的。”林砚的指尖有点凉,下意识地攥紧了桌布,“认识……快半年了。”
“是你们学校的同事?”父亲推了推眼镜,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不是,是个律师。”“快说说,怎么回事?”母亲往前凑了凑,眼里的期待藏不住了。
林砚的思绪飘回那个下着缠绵秋雨的傍晚。307路公交车急刹的瞬间,她怀里的作业本散了一地,画筒撞在一个男人胳膊上,她蹲下去捡时,指尖先触到了他骨节分明的手。
“就是那次在307路公交上,”林砚的声音软了下来,“他帮我捡画纸,我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个纸箱子,里面有只快冻僵的小白猫,眼睛蓝得像玻璃珠。”
她想起男人递过来的黑伞,伞柄上刻着小小的“温”字,还有他把伞塞进她手里时说“别淋感冒了”,语气自然得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后来呢?”父亲追问,给自己又倒了杯酒。
“我连续等了两个晚高峰,才在307路站台碰到他。”林砚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他就住对面小区,就隔一条马路。还伞的时候,他说那只小猫叫雪球,刚从宠物医院接回来,有点怕生。”
她记得那天温明穿着浅灰色T恤,手里提着猫罐头,看见她时眼里浮起的笑意,比路灯的光还要暖。她鬼使神差地说“我家以前养过猫,或许能帮你看看”,没想到他真的把她带回了家。
“他家收拾得可干净了,就是沙发底下全是猫玩具。”林砚想起雪球从窗帘后探出头的样子,蓝盈盈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却在她蹲下身时,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蹭她的裤腿,“雪球好像跟我特别亲,赖在我速写本上不肯走,他还笑说养了只叛徒猫。”
母亲听得笑出了声:“这就是缘分啊。”
“后来他因为案子通宵加班,把雪球托付给我照看。”林砚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只小猫半夜不肯睡,非要蜷在我速写本上打盹,我就着月光画了张它的睡颜,第二天给他看,他说‘比我手机里的照片好看多了’。”
她没说的是,那天温明接雪球时,站在楼下的路灯下,衬衫领口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却在看见她时,眼睛亮得惊人。也没说他提出“明天一起吃饭”时,她心里的雀跃比画完一幅满意的画还要强烈。
“他对你好吗?”母亲最关心这个,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
“挺好的,”林砚的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甜蜜,“知道我胃不好,总提醒我按时吃早饭;我改作业到深夜,他会算着时间送来热粥;上周下雪,他特意绕到学校,说‘307路站台风大,怕你等车冻着’,手里还提着给流浪猫的罐头——就是我常喂的那只大橘,他记得比我还清楚。”
父亲听到这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孩子,心思细。”
“他元旦回自己家了?”
“嗯,七点的高铁,”林砚看了眼手机,温明半小时前发来消息:“我妈包了白菜猪肉馅饺子,说让我给你带点。雪球在我爸腿上踩奶,被我拍了视频,等下发给你。”后面跟着个猫咪打滚的表情包,“下午西点往回赶,争取陪你跨年夜。”
“这么赶?来回得西个小时吧?”母亲有点心疼,“要不别让他折腾了,元旦就一天假,在家多陪陪父母。”
“他说……想赶回来跟你们打个招呼。”林砚的耳尖红透了,“还说雪球也想跟爷爷奶奶问声好。”
父亲闻言笑了,端起酒杯跟她的果汁杯碰了碰:“这小伙子,还挺懂规矩。那我去买瓶好酒,晚上跟他喝两杯,听听你们307路的故事。”
母亲也站起身,往厨房走:“我再去弄两个菜,温明爱吃的红烧带鱼得多炖会。”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院子里的桂花树裹成了个白绒球。林砚看着父母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元旦最大的幸运,不是初雪的美景,而是能把那个雨天的相遇、307路的慌乱、雪球的呼噜声,都当成故事讲给最亲的人听。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温明发来的视频。雪球正趴在他老家的暖气片上,西脚朝天露出肚皮,温明的母亲在旁边笑着说:“这猫跟小砚亲,等下让温明给你带点小鱼干。”
林砚看着屏幕里温暖的画面,指尖在对话框里敲了很久,最终只发了两个字:“等你。”
“外面雪好像停了,”父亲看向窗外,“吃完饭出去走走?消化消化食。”
“好啊。”林砚点头,脱下毛衣叠好放在沙发上。
三人出门时,小区里的路灯亮着,雪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偶尔有邻居打招呼,母亲总是笑着应着,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想昭告天下。
走到小广场时,看见几个孩子在堆雪人,胡萝卜做的鼻子,煤球做的眼睛,憨态可掬。林砚想起早上出门时,温明发来的照片——他家小区的雪更大,毛球蹲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雪发呆,他配文说:“等雪停了,带你和毛球来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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