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的铁门在身后吱呀作响时，凌羽的皮鞋碾过满地的梧桐叶，发出细碎的碎裂声。夕阳把建筑的影子拉得很长，住院部三楼的窗户里，有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正对着他挥手，手腕上的约束带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像极了林薇身上的符号。
“探视时间己经过了。”门卫室的老头隔着铁栏递出登记表，钢笔漏墨在“关系”一栏晕开墨团，“找307床的林慧？她今天又把饭盘扣在护工头上了，说里面有虫子。”
凌羽在登记表上写下“远房亲戚”西个字时，注意到表格背面有串浅浅的刻痕——是“0713”，林薇的生日。他抬头看向住院部的方向，三楼走廊的尽头闪过个白大褂的身影，手里提着的金属托盘反射出冷光，与周明辉诊所里的手术器械一模一样。
“她是七年前被送进来的。”老头突然说，浑浊的眼睛盯着凌羽风衣上的黄色花粉，“当时送她来的人可排场了，黑色轿车列队，跟送殡似的。不过上个月开始，就没人来缴费了，听说那公司倒了？”
“星耀科技没倒。”凌羽的指尖划过铁栏上的锈迹，锈粉在指甲缝里留下红褐色的印记，“我能见她吗？”
探视室的白炽灯忽明忽暗，林慧坐在对面的塑料椅上，手指不停地抠着桌角的裂缝。她的头发花白得不像西十多岁的人，左眼的瞳孔比右眼大一圈，和加油站店员的症状如出一辙。“你是……小羽？”她突然抓住凌羽的手腕，掌心的温度低得像块冰，“薇薇呢？她答应要带紫色花来看我的。”
凌羽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约束带的勒痕里嵌着点蓝色纤维，质地和林薇指甲缝里的完全一致。“她让我来问你，七年前的手术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慧的眼神突然涣散，嘴角扯出诡异的笑：“他们把星星种在我身体里了。”她掀开病号服的袖子，胳膊上布满针孔，每个针孔周围都有淡蓝色的纹路，组成半个星星的图案，“周医生说，等花开了，就能见到薇薇爸爸了。”
窗外突然闪过个黑影，凌羽拽着林慧扑倒在地时，子弹正好击穿了桌面。他抬头看到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往楼梯间跑，后颈露出块暗红色的淤青，形状和陈默后颈的压迫痕完全一致。“抓住他！”凌羽大喊着追出去，走廊里飘来福尔马林和紫色花瓣混合的气味。
那人在楼梯口突然转身，手术刀划破了凌羽的手背。借着应急灯的光，凌羽看清了他的脸——左眼角有颗黑痣，但没有烧伤疤痕，是陈默的另一个“替身”！“夜影说，不该醒的人就得睡过去。”那人的声音像录音带卡壳，举刀刺来的瞬间，突然抽搐着倒地，后颈插着根针管，蓝色液体正顺着皮肤往下流。
秦霜从楼梯拐角走出来，手里还握着针管：“在他的白大褂里找到这个。”她递过来个密封袋，里面装着枚铂金戒指，内侧刻着“Y·Z”两个字母，“和赵峰戒指上的刻痕比对过，是同一个工匠的手艺。”
林慧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正蹲在“陈默”的尸体旁，用手指蘸着他的血在地上画符号。那些符号比林薇身上的更完整，组成了“七三生物”的英文缩写。“他们又来收花了。”她突然指着天花板，“在通风管道里，好多好多星星。”
通风口的螺丝是松动的。凌羽爬上去时，手电筒的光柱照到个蓝色文件夹，里面掉出张手术同意书，签名处是林慧的名字，但笔迹明显是伪造的。文件夹夹层里还有张照片——三十七个孩子站在精神病院的花园里，背后的紫色花丛中，赵峰正举着相机，镜头里映出个戴连帽衫的人，左手戴着枚铂金戒指。
“程宇，查精神病院近七年的药品采购记录！”凌羽的手指被文件夹边缘割破，血珠滴在照片上孩子们的脸上，“重点查钋-210的来源，还有所有姓周的医生。”
“查到了！”耳机里传来键盘急促的敲击声，“他们每个月都从星耀科技采购‘特殊试剂’，签收人是周明辉！但七年前的记录显示，这里还有个叫‘周明宇’的医生，是周明辉的双胞胎弟弟，五年前‘意外身亡’，尸体至今没找到！”
林慧突然尖叫起来，指着窗外的梧桐树。树干上不知何时被人用刀刻了个符号，正是林薇身上最复杂的那个刻痕。树下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最后两位是“73”，后座的人正举着望远镜，金丝眼镜反射出冷光。
“他要带妈妈走！”林慧突然挣脱约束带，往楼下跑时摔倒在地，病号服的口袋里掉出个东西——是块蓝色布料，上面绣着完整的星星图案，针脚和陈默布料上的“赵”字完全一致。
凌羽追下楼时，正看到个穿白大褂的人把林慧推上黑色轿车。那人转身的瞬间，他注意到对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内侧刻着“Y·Z”。“周明宇！”凌羽发动汽车追上去，后视镜里，精神病院的花园突然燃起大火，紫色花丛在烈焰中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无数个正在哭泣的孩子。
黑色轿车在城郊的盘山公路上急转，凌羽的沃尔沃被甩出护栏时，他看到林慧从车窗扔出个东西。那是片干枯的紫色花瓣，上面用指甲刻着串数字：“7304”。“程宇，查这个数字！”他爬出车外，手背的伤口在雨水里刺痛难忍。
“是七三生物的档案室编号！”程宇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里面有份加密文件，标题是‘星尘计划备份’，需要双重密码——我试着用林薇的生日和‘夜影’的注册日期组合，解开了！”
凌羽躲在岩石后打开文件，屏幕上跳出段视频——七年前的手术室里，周明辉和周明宇正给林慧注射蓝色液体，赵峰站在旁边举着相机，而手术台的无影灯下，还躺着个刚出生的女婴，脚踝上有半个星星的纹身。“这孩子有完美的基因序列。”周明宇的声音响起，“就叫她‘星尘’吧。”
远处传来警笛声，黑色轿车突然加速坠下悬崖。凌羽冲到崖边时，只看到水面浮起片紫色花瓣，和林薇妹妹画里的花朵完全一致。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是程宇发来的照片：周明宇的尸体在精神病院的焚化炉里被找到，嘴里咬着半片蓝色纤维，而林慧的病房里，通风管道中发现了三十七个孩子的骨灰，每个骨灰坛上都刻着星星符号。
秦霜的电话打来时，凌羽正站在崖边的紫色花丛中。“赵峰死了，在他的私人账户里发现了转账记录，收款方是个境外账户，注册人信息显示是……林薇的父亲。”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还有，林慧的基因测序出来了，她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是亲生母女。”
雨停时，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花丛中隐藏的墓碑。上面没有名字，只刻着个完整的星星符号，碑前的泥土里插着根针管，里面的蓝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荧光。凌羽蹲下身，发现墓碑背面有行小字：“夜影不是人，是没开花的种子。”
他摸出手机，给程宇发了条消息：“查林薇父亲的死亡证明，还有七三生物倒闭前的所有员工名单。”指尖的血滴在屏幕上，晕开的形状像朵正在绽放的紫色花。
远处的城市边缘，星耀科技大厦的顶层重新亮起灯光，在夜空中组成半个星星的图案。凌羽知道，林慧说的“星星”不是纹身，而是某种基因序列的标记；周明宇的出现证明“夜影”的替身不止陈默一个；而林薇父亲的神秘账户，暗示着这场阴谋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将那片刻着数字的花瓣塞进风衣内袋，花瓣的纹路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像个等待被破译的新符号。山风吹过花丛，紫色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在他脚边拼出个模糊的名字——“星尘”。这个七年前就该死去的女婴，或许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车载音响突然自动播放起那段摩尔斯电码，凌羽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跟着敲击，这次翻译出的不是“救我妈”，而是三个字母：“S·C”。星尘。他抬头看向悬崖下的水面，月光在波心投下的光斑，像颗正在沉落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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