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西十二分,星耀大厦顶楼的风像一把薄刃,将浓雾切成细碎的絮片。避雷针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电光,每一次闪烁都在玻璃幕墙上投下扭曲的星形残影。凌羽攀上最后一段检修梯,掌心被金属勒出紫红的痕,却感觉不到疼——自从基因觉醒后,痛觉神经像被泡在淡蓝色的溶液里,迟钝得近乎温柔。
程宇的声音从耳机里断断续续地传来:“避雷针的基座有异常磁场……像……像心跳。”背景里混杂着医院监护仪的滴滴声,他刚被护士拔掉氧气管,就抱着电脑逃出病房,指尖还粘着输液贴的残胶。
避雷针根部果然有一圈细缝,形状与父亲警徽背面的星图缺口严丝合缝。凌羽将警徽嵌入的瞬间,整根金属柱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沉睡多年的血管重新搏动。缝隙里弹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胶片,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三十七个微缩的指纹,每个指纹的箕斗纹路都缺了一角,像被同一枚手术刀削去。
“指纹库比对结果……”程宇的键盘声突然变得迟疑,“全是你父亲不同时期的指纹,但最后一个……”他顿了顿,“是你七岁时的。”
凌羽的指腹抚过那枚稚嫩的指纹,缺角处突然渗出一滴淡蓝色液体,与城东水库的花粉成分一致。液体在胶片上蔓延,渐渐显出一行手写体:“当星尘学会说谎,墓碑才开始生长。”字迹是母亲的,却带着父亲特有的笔锋——他们曾共用一支钢笔,笔尖磨损的弧度独一无二。
“避雷针在记录情绪。”秦霜的声音突然切入,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我在周启山的枕叶皮层发现过类似的神经突触,能捕捉并存储人类的恐惧波。”她发过来一张热成像图,避雷针的金属表面浮现出淡红色的网状纹路,像毛细血管,“你刚才心跳加速时,它‘记住’了你。”
胶片背面粘着根极细的紫色花蕊,在风里轻轻颤动。凌羽想起母亲葬礼上,棺木里那束干枯的紫罗兰也曾这样颤动——当时以为是空调风,如今想来,花蕊的摆动频率与三十七个研究员的心率完全同步。
“星耀大厦的备用发电机在负七层。”程宇突然说,“但图纸显示负七层根本不存在,就像你父亲的死亡证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也像苏岚的出生记录。”
避雷针下的金属板突然松动,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竖井。井壁布满细密的抓痕,像是有人曾徒手攀爬。凌羽滑下去的瞬间,听见小女孩在井口喊了声“哥”,声音被风撕得支离破碎——自从基因共振后,她偶尔会冒出这样陌生的称呼,仿佛记忆里有另一个版本的她。
竖井底部是间被遗弃的档案室,空气里浮着层淡蓝色的尘。档案架上的标签全被撕去,只剩最后一格贴着张便签:“第73号观察对象”。抽屉里只有一本空白病历,封底却夹着张褪色的照片:父亲抱着个婴儿站在星耀大厦奠基仪式上,婴儿的左眉骨有颗淡蓝色的痣,而父亲的警号别在襁褓上,像一枚未激活的芯片。
病历的空白页在指尖翻动时,突然显出淡蓝色的字迹,像被隐形墨水书写:“当墓碑开始生长,星尘就学会说谎。”字迹与胶片上的母亲笔迹重叠,却在最后一笔时变成了父亲的笔锋——他们共同完成了这个句子,就像共同完成了某个谎言。
档案室的天花板开始渗水,水珠在地面汇成星图的形状,与胶片上的指纹缺角完全重合。凌羽的指尖触到水迹时,后颈的芯片突然发烫,一段从未有过的记忆涌入脑海:七岁那年,他曾在星耀大厦的工地里迷路过,父亲找到他时,手里攥着朵沾泥的紫罗兰,花蕊缺了一角,像被手术刀削去。
“程宇,查星耀大厦的奠基日期。”凌羽的声音发干,“还有,我父亲当年负责的‘73号地块’……”
“奠基日是十年前的今天。”程宇的键盘声带着回音,“73号地块的出让合同上,受让方是空壳公司‘星尘信托’,法定代表人……”他深吸一口气,“是你母亲。”
档案室的门突然自动锁死,淡蓝色的尘开始沉降,在地面拼出新的星图——指向城西精神病院。凌羽想起周明辉曾在那家医院“意外身亡”,想起泵房铁盒里周启山的照片,想起母亲葬礼上那个递紫罗兰的陌生女人,她的右耳后有颗痣,与苏岚的位置分毫不差。
“避雷针在倒计时。”秦霜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三十七个指纹正在逐个消失,像有人在删除记忆。”
凌羽抬头时,看见档案室的灯管开始闪烁,每次熄灭都少一个指纹的光斑。当最后一个指纹消失时,空白病历的封底突然浮出父亲的手写备注:“真正的墓碑不在地下,而在被删除的档案里。”
灯光彻底熄灭前,凌羽瞥见病历的页码——第73页,页脚用铅笔写着极小的一行字:“妹妹的哭声,是我学会的第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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