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厂会议室，风扇在头顶呼呼转着，把图纸上的热气吹得翻卷起来。沈若雁展开的“苍穹计划”需求书，边缘还带着总装部的火漆印，红色的印章在“-253℃超低温密封”字样旁，像颗警惕的哨兵。她的指尖在温度区间上划了划，指甲盖在“液氢”两个字上顿了顿，军绿色帆布包放在脚边，里面露出半截导弹密封技术手册。
“这一步，比我‘记得’的要难。”冯靖远的铅笔尖在图纸上点出个三角，“液氢的渗透性太强，普通密封材料撑不过三次试车——就像李师傅说的，轧机遇到特殊钢，得换套新的轧制工艺。”他忽然抓起手册翻到第47页，那里夹着沈若雁父亲批注的便签，“但有你爸给的导弹密封数据……”
话没说完，手就被沈若雁按住了。她的掌心贴着他握笔的手，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暖得像车间里刚冷却的钢坯。“别总提‘记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信你，和未来无关。”风扇的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上道浅浅的疤——那是去年调试低温设备时被液氮冻伤的，“就像信导弹伺服阀的响应速度，0.02秒的误差都算不合格，信人也该这么较真。”
冯靖远的铅笔在“密封结构”旁画了个新方案，用虚线标出“波纹管+聚西氟乙烯”的组合，像给这难题搭了座桥。“导弹密封是静态的，”他的指尖沿着虚线滑动，“液氢储罐得经得起箭体振动，这就像老周他们调的液压阀，光数据对还不够，得经得住‘晃劲儿’。”
会议室的门被风吹开，带进股车间的机油味。沈若雁忽然从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她按导弹密封标准做的小样，银灰色的波纹管上，还留着打压测试的压痕。“我让军工厂的师傅试了三次，”她把小样往冯靖远面前推，金属碰撞的轻响里，带着点骄傲，“-253℃下保压12小时，泄漏率0.001%——比需求书的标准严十倍。”
阳光透过窗户，在小样上投下细小的光斑，像撒在金属上的星子。冯靖远拿起小样对着光看，波纹管的褶皱里还沾着点耦合剂，黏腻的触感让他想起第一次和沈若雁测高频探头的日子。“你总是这样，”他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暖意，“我还在担心，你己经把解决方案做出来了。”
沈若雁收拾图纸时，发现冯靖远在方案旁画了个小小的玉兰花，花瓣的线条柔和得不像他的笔迹。“明早让周明把星芒系统的振动参数调调，”她把需求书折成方块，火漆印在阳光下闪着红，“按导弹的标准来，宁可严点，不能留隐患——就像你说的，工业上的信任，得用数据砸实了。”
风扇渐渐停了，会议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冯靖远望着沈若雁的背影，她正把铁皮盒放进包里，动作仔细得像在封装份精密的仪器。他忽然想起她刚才按住自己的手，那温度里藏着的，不仅是信任，更是种并肩前行的笃定——就像两条精准咬合的齿轮，少了谁，这工业的机器都转不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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