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耀实验室的庆功宴，设在车间旁的临时食堂里。长条木桌拼在一起，铺着洗得发白的蓝布，上面摆着搪瓷碗装的红烧肉，油星在碗边凝成圈金黄，像刚浇铸好的合金锭。液压阀合格率终于稳定在99.3%，冯靖远特意让食堂加了道“钢花馒头”——面里掺了点铌基合金粉末状的食用色素，蒸出来带着星星点点的银白，像轧机喷出的火花。
“秦工，这杯必须敬你！”李铁端着搪瓷缸站起来，缸里的白酒晃出细密的泡，“你的合金配方，让这阀座比德国的还耐磨三成！”他的工装袖口沾着机油，碰杯时溅出的酒液落在桌上，迅速晕开，像滴在图纸上的墨水。
秦砚秋刚要端杯，手腕却被冯靖远按住。他把她面前的酒杯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搪瓷杯沿的磕碰声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她的合金还等着申请国际专利，脑子得清醒着。”他仰头喝干自己杯里的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像液压阀里顺畅滑动的阀芯，“要敬酒，我替她喝——但有个条件，你们得把刚才说的‘手感参数’，全给星芒系统录进去。”
酒液在喉咙里烧得发烫，冯靖远却盯着秦砚秋摊开的数据单。她正用红笔圈出“抗硫性0.032%”的数值，笔尖在纸页上顿了顿，忽然抬头：“其实最后一组配方，加了0.005%的镨。”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就像你说的，老技工的‘一点点’，在数据里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食堂的灯泡忽明忽暗，照着墙上挂的“轧制力波动≤0.05”标语，红漆字被油烟熏得发暗。李师傅端着酒杯凑过来，酒气混着轧机润滑油的味道：“小秦姑娘这脑子，比光谱仪还准。”他往秦砚秋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油汁滴在她的笔记本上，“当年我师父说，搞冶金的不能贪杯，不然看金相图都带重影——冯工护着你，是懂行。”
秦砚秋忽然端起面前的茶水，杯沿碰在冯靖远的搪瓷缸上，发出叮的轻响，像实验室里样品碰撞的声音。“敬数据。”她的指尖在杯沿画了个圈，“也敬……记数据的人。”茶水上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没人看见她耳尖泛起的红，像高温合金被氧化的那层薄膜。
宴散时，冯靖远送秦砚秋回实验室。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堆着合金样本的架子上，像两个紧紧咬合的齿轮。秦砚秋忽然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块巧克力，锡纸在夜里闪着微光：“我祖父搞高炉时，口袋里总揣着这个。”她把巧克力往他手里塞，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带着点实验室特有的药水味，“他说‘数据要熬，人不能熬’。”
冯靖远捏着那块巧克力，在掌心焐得发暖。实验室的灯还亮着，光谱仪的绿光透过窗户照出来，像片温柔的星云。他忽然想起刚才秦砚秋圈数据的样子，笔尖在“0.032%”上反复，像在确认某个藏在数字背后的秘密——那认真的模样，比任何庆功酒都让人踏实。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ddc0c-5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