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勋号”设备从军工厂运来那天,南钢轧钢车间放了挂鞭炮。半挂车的帆布掀开时,银灰色的检测仪器闪着冷光,底座刻着“GJX-001”,旁边贴着手写标签:“曾测核潜艇耐压壳”。
“这宝贝精度0.001毫米,比NKK的设备高三个等级!”李师傅擦着探头,眼里闪着光,“当年在三线,就是它查出耐压壳裂纹,救了整艇人!”
冯靖远和沈若雁站在旁边,看技术人员接线路。沈若雁裹紧工装外套,发网边缘的碎发上沾着霜:“国家计量院刚校准,误差≤0.02%。”
佐藤带着助手来的时候,鼻尖还红着,大概是冻的。他瞥了眼“功勋号”,嗤笑:“用测潜艇的设备测铸件?小题大做。”
“是不是小题大做,测了才知道。”罗厅长举起NKK-4810的铸件样本,“这是你们第三批样品,没问题吧?”
佐藤昂着头:“当然!测不出缺陷,我要你们公开道歉!”
检测开始前,车间突然静了。只有设备的冷却系统发出轻嗡,像远处的蜂鸣。李师傅戴上老花镜,调整探头焦距;沈若雁站在显示屏前,手指悬在记录键上;冯靖远盯着铸件拐角——那里是他标注的密集区。
“高频探头预热40℃,扫描范围:拐角3厘米,半径5毫米。”冯靖远报出参数。
佐藤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扫那里?”
冯靖远没理他。李师傅按下启动键,探头落在铸件表面,像只警惕的眼睛缓缓移动。
显示屏上先是模糊的灰度,慢慢浮现出铸件内部结构。佐藤的助手凑上前,用日语嘀咕着什么。沈若雁的呼吸越来越轻,手心攥出了汗。
突然,一片黑点闯进食屏!
像撒在宣纸上的墨滴,又像夏夜的星群,密密麻麻挤在拐角3厘米内。小的如针尖,大的似米粒,边缘还带着放射状裂纹——是氢气孔!
“停!放大左上角!”沈若雁喊出声。
图像放大十倍,孔壁的氧化层看得清清楚楚。李师傅倒吸凉气:“乖乖,这密度比三线事故件还厉害!装到轧机上,半年就得炸!”
佐藤冲到屏幕前,指着图像尖叫:“假的!你们调了参数!”
“国家计量院的证书在这。”沈若雁甩出文件,声音冷得像冰,“误差≤0.02%,比国际标准严三倍。要不要请国际机构来复核?”
佐藤抓过证书,手指抖得厉害,半天说不出话。他的助手悄悄拉他衣角,用日语说了句什么,佐藤的肩膀猛地垮了。
罗厅长拿起检测报告,狠狠拍在桌上:“终止与NKK的合作!联系莱姆公司,核心技术必须转让!”
车间里爆发出掌声,有人唱起了《团结起来,振兴中华》。佐藤灰溜溜地走了,背影狼狈得像条丧家犬。
人群散去后,夕阳透过高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光柱,浮动着金属粉尘。
“你怎么知道氢气孔在那个位置?”沈若雁问,声音比刚才低了很多。
冯靖远敲了敲铸件拐角:“浇筑时拐角最后凝固,气体容易聚集。NKK的砂型排气孔太浅,这位置的氢气排不出去——基础常识。”
沈若雁盯着他的侧脸,夕阳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那些“未卜先知”好像真能用“常识”解释,可她心里清楚,没那么简单。
“去莱姆的资料我整理好了。”她递过个文件夹,“里面有他们的阶梯淬火工艺参数。”
冯靖远接过,指尖触到她的温度,两人都顿了下。
“谢了。”他说。
“该谢你才对。”沈若雁笑了笑,“罗厅长说,等从D国回来,就给你办正式编制。”
冯靖远抬头,窗外的晚霞红得像火。他知道,1985年的冬天只是开始,后面还有莱姆的陷阱、巴统的禁运,无数坑要填。但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在走。
远处的广播还在放女排夺冠的新闻,郎平的名字被反复提起。冯靖远忽然觉得,这个时代的工业就像这支女排——缺技术,缺经验,却从来不缺拼劲。而他要做的,就是帮她们找到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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