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军工厂检测车间,空气里浮动着机油与金属冷却后的混合气息,冲击试验机的重锤悬在半空,铸铁表面的锈迹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冷光。沈若雁站在安全线外,军绿色工装的袖口被她攥得发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距离第三车间送来的 50 根螺栓接受 - 15℃冲击测试己经过去两个小时,她的掌心早沁出冷汗,顺着指缝滴在水泥地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第 49 根,没断!” 李师傅的大嗓门打破了车间的沉寂,他布满老茧的手按下启动键时,指腹在冰凉的金属按钮上顿了顿。重锤带着呼啸的风声扬起,阴影瞬间笼罩了那根青黑色的螺栓,随后 “哐当” 一声砸下,力道之大让试验机的底座都微微震颤。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螺栓上 —— 它稳稳地立在台面上,螺纹处连一丝变形的痕迹都没有。
显示屏的绿灯突然亮起,刺眼的 “合格率 100%” 字样跳出来时,车间里先是陷入了两秒的死寂,连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清晰可闻。紧接着,爆发出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张主任抓着自己稀疏的头发原地转圈,蓝色工装的衣角扫过散落的工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神了!真是神了!以前按老配方轧,最多 60% 合格,这冯靖远给的配方到底哪来的?”
沈若雁没跟着欢呼,她缓步走过去拿起一根螺栓。金属表面还带着轧机余温,指尖触到的瞬间,却觉得那重量堪比千斤 —— 这根不起眼的螺栓,螺纹间距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切口处的金属光泽里藏着某种精密的秩序。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冯靖远塞给她的那张手绘相图,泛黄的草图纸上,红笔圈住的合金配比交点像个精准的预言,此刻正沉甸甸地落在她手心里。
回到办公室时,窗台上的仙人掌被 11 月的寒风刮得蔫头耷脑。沈若雁刚把螺栓样品放进保险柜,电话就响了,资料室小王的声音带着气喘吁吁的忙乱:“沈工,刚收到东京的消息,NKK 母公司 11 月 15 号要开发布会,标题就西个字‘改良铸件’,具体改啥没说,听着像要给产品打补丁似的。”
挂了电话,沈若雁走到窗边。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扑在玻璃上,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窗外低语,天色阴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眼看就要落雪。她忽然读懂了冯靖远上周说的 “先下手为强”——NKK 哪是改良技术,分明是怕他们检出的缺陷闹大,想抢先一步堵住悠悠众口。指尖在窗玻璃上划过,留下一道白雾,她对着那片朦胧忽然笑了,冯靖远这步棋,走得比谁都快。
11 月 13 号下午,淅淅沥沥的冷雨敲打着军工厂的铁皮屋顶。沈若雁在资料室整理三线事故档案,油墨味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她正用红笔在 1975 年的事故报告上标注缺陷特征,厂区的广播突然炸响,电流的滋滋声里爆发出播音员激动得发颤的嗓音:“中国女排 3:1 战胜 R 国队,夺得五连冠 ——”
“哐当” 一声,资料室的门被撞开,一群年轻工人举着号外涌进来,蓝布工装的肩头都沾着雨水,报纸头版的照片上,女排队员互相拥抱的身影被印得格外清晰,“团结起来,振兴中华” 八个字红得像团火,几乎要灼穿纸面。沈若雁接过递来的报纸,指尖触到纸面的温热,忽然想起 10 月冯靖远蹲在废料堆旁说的话:“11 月 13 号,中国女排会赢,这不是猜的。” 心脏猛地跳了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几天后的午后,政治部的老周路过她办公室,手里端着搪瓷缸,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小沈,跟你说个事,裁军文件下来了,咱军工厂那台‘功勋号’检测设备,下个月就调拨给冶金厅,听说要用来测南钢的进口铸件。”
沈若雁握着钢笔的手猛地顿住,蓝黑色的墨水在 “氢脆缺陷分析” 几个字旁边洇开个黑点,像滴落在图纸上的墨泪。她低头看着那片晕染的墨迹,忽然想起冯靖远说的第三件事 ——“下个月裁军文件会下来,‘功勋号’会调拨给冶金厅”。三件事,己经应验了两件。
技术交底会的气氛像个绷紧的发条。佐藤二郎举着烫金的检测报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满是傲慢,他用生硬的中文强调:“NKK-4810 铸件通过 1200℃高温测试,完美无缺!莱茵 TüV 的认证在此,你们的怀疑是对技术的侮辱!”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冯靖远站在门口,军绿色帆布包搭在肩上,手里扬着份日文报纸复印件,纸页在他指尖哗啦啦作响:“佐藤先生,您这报告用的还是 1984 年的老标准吧?” 他把复印件拍在桌上,用红笔圈出的日期格外醒目,“11 月 15 号贵司刚发声明,氢脆检测标准下调 30%,怎么,到中国就不承认了?”
佐藤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抓起复印件撕得粉碎,纸屑像雪片般落在锃亮的皮鞋上:“你偷看商业机密!这是非法的!”
“公开报纸上的声明算什么机密?” 冯靖远转向罗厅长,目光清亮,“‘功勋号’下周就调拨过来,不如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测,是真是假,一测便知。”
罗厅长猛地拍了下桌子,搪瓷缸里的浓茶溅出几滴:“我看可以!就这么定了!”
散会时,窗外飘起了雪粒子,细小的冰晶落在窗台上,转眼就化成了水。沈若雁在走廊拦住冯靖远,从口袋里掏出张机票和折叠的纸条,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下周三去 D 国莱姆公司,”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这是你要的 NKK 铸件内部图纸,氢气孔的坐标都标在上面了。”
冯靖远接过机票,纸条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每个坐标旁都用铅笔标注了缺陷等级。雪落在他的肩头,瞬间就化了,洇出小小的深色痕迹。“谢了。” 他把东西塞进帆布包,转身要走。
“冯靖远,” 沈若雁忽然喊住他,雪粒子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碎盐,“你那些‘猜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没回头,只挥了挥手,声音混着风雪传来,带着点模糊的笑意:“到了莱姆你就知道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沈若雁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口。她忽然觉得,这个总说 “猜的” 的男人,像个藏着无数秘密的黑匣子,而她手里的这张机票,或许就是打开匣子的第一把钥匙。风雪渐大,军工厂的烟囱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吐出白烟,像条长长的尾巴,缠绕着未知的前路。
周六的军工厂检测车间,冲击试验机的重锤带着风声落下,“哐当”砸在螺栓上。沈若雁站在旁边,手心全是汗。第三车间送来的50根螺栓,按冯靖远说的配方轧制,此刻正一根根接受-15℃冲击测试。
“第49根,没断!”李师傅喊着,按下第50根的启动键。重锤扬起又落下,螺栓稳稳立在台面上。显示屏跳成绿色:“合格率100%”。
车间里静了两秒,突然爆发出欢呼。张主任抓着头发转圈:“神了!以前最多60%合格,这配方哪来的?”
沈若雁没说话,拿起一根螺栓。青黑色的金属表面还带着轧机的温度,却像有千斤重。她想起冯靖远那张手绘相图,红笔圈住的交点像个预言。
回到办公室,资料室小王的电话追了过来:“沈工,NKK母公司11月15号在东京开发布会,说要‘改良铸件技术’,具体没说。”
挂了电话,沈若雁望着窗外。11月的风卷着枯叶打在玻璃上,天阴得像要下雪。她忽然懂了冯靖远说的“先下手为强”——他们是怕缺陷被发现。
11月13号下午,雨下得淅淅沥沥。沈若雁在资料室整理档案,厂区广播突然炸响:“中国女排3:1战胜R国队,五连冠!”
门被撞开,年轻工人举着号外涌进来,报纸头版印着女排队员拥抱的照片,标题“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红得刺眼。沈若雁接过报纸,指尖触到纸面的温度,想起冯靖远10月说的话,心脏猛地跳了跳。
几天后,政治部老周路过她办公室,随口提:“裁军文件下来了,‘功勋号’下个月调冶金厅。”
沈若雁握着笔的手顿住,墨水在纸上洇开个黑点。
技术交底会上,佐藤举着烫金报告:“NKK-4810通过1200℃测试,完美无缺!”
冯靖远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扬着份日文报纸复印件:“佐藤先生,您这报告用的还是老标准吧?11月15号贵司刚发声明,氢脆检测标准下调30%呢。”
佐藤的脸涨成猪肝色:“你偷看机密!”
“公开报纸算什么机密?”冯靖远转向罗厅长,“‘功勋号’下周调拨过来,不如当众重测?”
罗厅长拍桌:“我看可以!”
散会后,雪粒子飘了起来。沈若雁在走廊拦住冯靖远,递给他张机票:“下周三去D国,莱姆公司。”又塞过张纸条,“这是你要的NKK铸件图纸。”
冯靖远接过,纸条上的氢气孔坐标写得整齐。雪落在他肩头,瞬间化了。“谢了。”他说。
沈若雁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喊:“冯靖远,你那些‘猜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没回头,只挥了挥手:“到了莱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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