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夏末的香港码头,咸腥的海风卷着集装箱的锈味扑在脸上。叶清清蹲在编号为“X-73”的货柜前,指甲抠着箱角的铅封,铁皮上的红漆被刮下细屑,像剥落的血痂。箱里装的是星芒科技的工业控制芯片,本应发往西德,却被巴统以“军民两用”扣了三周,如今改道香港,得换层“马甲”才能继续上路。
“张老板的纺织机械标签都贴好了?”她扭头问身后的阿彪,对方正往芯片包装盒上套“绣花机控制器”的外壳,塑料摩擦的窸窣声里混着远处货轮的汽笛。“清姐,您放心,参数表都改了。”阿彪的袖口沾着油墨,在纸箱上印出模糊的指印,“把‘32位运算’改成‘8位基础款’,巴统那帮洋鬼子眼神再尖,也看不出这是能控轧机的家伙。”
叶清清从皮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拆成零件的加密模块,像堆拆散的钟表齿轮。“这玩意儿得单独走新加坡。”她用镊子夹起块指甲盖大的芯片,金属触点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藏在电子表机芯里,报关时说是‘精密计时器’——记住,让船运公司的老陈亲自押送,他知道哪个海关关员的咖啡要加三块糖。”
码头仓库的吊机突然“哐当”响了声,叶清清猛地缩回头,撞在身后的货柜上。三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站在仓库入口,皮鞋踩在碎石地上的声响格外清晰。“是CIA的人。”阿彪的声音发紧,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扳手,“上周在汉堡港就跟到现在,跟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似的。”
叶清清忽然笑了,从货柜里翻出件印着“南华纺织厂”的工装套上,袖口挽到肘弯,露出小臂上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在巴西港口卸货时被钢丝绳蹭的。“慌什么。”她抓起把螺丝刀,假装调试货柜里的“纺织机械”,金属碰撞声掩盖了心跳,“他们要查就让查,正好看看咱这‘绣花机控制器’,能不能绣出朵牡丹来。”
为首的西装男走过来,皮鞋尖踢了踢货柜里的纸箱。“叶小姐,这批货 Destination(目的地)是哪里?”他说中文时带着生硬的卷舌音,手指在“西德”字样的报关单上敲了敲。叶清清忽然把螺丝刀往桌上一拍,震得旁边的搪瓷杯跳了跳:“先生是质疑香港的报关手续?”她抓起本泛黄的《纺织机械出口目录》,书页在风里哗啦作响,“去年给你们M国的洛杉矶纺织厂供过货,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让他们来认认?”
西装男的目光扫过叶清清工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电报,上面“星途贸易”的落款被她用指甲盖刮得模糊。“只是例行检查。”他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徽章,金属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如果叶小姐有兴趣合作,我们可以帮你把货‘安全’送到任何地方。”
叶清清抓起扳手就往货柜上砸,火星溅在西装男的皮鞋上。“滚。”她的声音像淬了冰,“我爷爷当年在西行仓库守着的,就是不让你们这些‘好心人’进门——现在也一样。”
等那伙人走远,阿彪瘫坐在地上,后背的汗把衬衫洇成深色。“清姐,剩下的零件怎么办?”叶清清从货柜顶上翻出个钢琴箱,打开时露出架旧斯坦威,琴键黄得像陈年的象牙。“拆了踏板里的弹簧,把模块塞进去。”她指尖划过琴键,发出走调的“哆来咪”,“明晚搭荷兰的货轮走,钢琴家的行李,海关一般不搜那么细。”
深夜的码头亮起零星灯火,叶清清蹲在货柜旁数着改好的参数表,海风掀起她的卷发,缠在沾满油墨的手指上。远处传来轮船起航的鸣笛,悠长的声响里,她忽然想起冯靖远的话:“贸易就像拧螺栓,得找对角度用巧劲,硬拧只会滑丝。”此刻她摸着那些伪装成民用产品的精密零件,忽然觉得这满是锈味的码头,藏着比钢铁更坚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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