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钢花绽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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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钢花绽放时

 

南江轧钢厂的高炉喷出橘红色的火焰,把黎明染成片流动的熔金。冯靖远站在 1780 轧机旁,看着通红的钢坯像条驯服的火龙,平稳穿过轧辊。仪表盘上的压力值稳稳停在 31.5MPa,像枚扎在靶心的钉子,冷轧后的钢带在传送带上展开,泛着镜面般的光泽,连最挑剔的质检员都忍不住伸手去摸 —— 那触感细腻得像绸缎,却藏着能扛住万吨压力的筋骨。

“成了!” 老轧钢工周师傅突然扯开嗓子喊,皱纹里还沾着昨晚调试时的油污。他把烟袋锅往轧机底座上一磕,火星溅在刚轧出的钢带上,瞬间化成白灰,“这精度,比西德进口的还高 0.02 毫米!”

冯靖远的指尖在操作面板上轻轻滑动,每个按钮的触感都己熟悉如指腹的纹路。他想起三年前在莱姆公司的谈判桌前,施密特把核心参数表藏在文件堆底的样子 —— 那时的德国人怎么也想不到,这群拿着三线老图纸的中国人,能在自己的设备上,轧出超越标准的钢带。

车间外的梧桐树下,沈若雁正给叶清清写回信。信纸是用轧钢厂的边角料做的,带着淡淡的机油香,她的笔尖在 “合格率 98.7%” 的数字上顿了顿,忽然抬头望向高炉 —— 火焰正从炉口涌出,像朵不断绽放的铁花。“冯工说,这炉钢能顶住零下西十度的低温,” 她在信里写道,“就像咱中国人的韧劲,越冷越硬。”

莱姆公司的回访团站在轧机旁,施密特的金丝眼镜反射着钢带的寒光。他手里的检测报告被捏得发皱,“厚度公差 ±0.01 毫米” 的字样像道刺眼的光,比莱姆的出厂标准还严了半分。“这不可能,” 他突然抓住冯靖远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工装布料,“你们用了什么魔法?”

冯靖远指着墙上的技术图谱,那里用红笔标着八个温度节点:“不是魔法,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火候’。”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冯飞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三线工厂的淬火记录与轧机参数重叠在一起,像条跨越三十年的河,“850℃始淬,每降 100℃保温半小时,就像炖肉得小火慢煨 —— 德国人讲究的是精密,咱讲究的是火候里的分寸。”

施密特的雪茄在指间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哆嗦。他盯着图谱上的 “稀土微合金化” 标注,突然想起三年前冯靖远说的话:“工业技术就像种庄稼,得适合自己的土壤。” 此刻的钢带在阳光下泛着特殊的金属光泽,那是加入山西碳化钨后的独特印记,像给这钢铁打上了中国的烙印。

傍晚的庆功宴摆在场院的空地上,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冒着热气,混着轧机的机油味,在晚风里酿出奇特的香。罗厅长举着搪瓷缸站起来,军绿色中山装的纽扣在夕阳下闪着光:“同志们,这炉钢不只是钢,是咱中国人自己的工业脊梁!” 他的声音里带着鞍钢高炉的沉厚,“从三线工厂的土办法,到今天的国际标准,咱走了三十年 —— 这路,还得接着往下走!”

冯靖远看着老工人们互相敬酒,周师傅的烟袋锅碰在叶清清的搪瓷杯上,发出清脆的响。沈若雁悄悄递来块烤红薯,焦皮上还沾着细沙:“父亲说,东翔厂的伺服阀生产线批下来了,用的就是你画的参数。” 她的指尖在红薯皮上划出浅浅的痕,“他让我问你,啥时候有空,回三线工厂看看。”

高炉的火焰渐渐暗下去,变成片温暖的橘红。冯靖远望着远处的星空,忽然觉得那些星星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片土地上的钢铁开花。他想起二叔蹲在雪地里调试伺服阀的背影,想起沈父把研磨砂塞进他口袋的温度,想起老工人们布满老茧的手掌 —— 这些画面像钢坯上的花纹,深深烙在了中国工业的年轮里。

当第一缕晨光再次照进车间,新的钢带正从轧机里缓缓吐出。冯靖远的帆布包扔在操作台上,露出半截新画的图纸,上面写着 “下一代轧机研发计划”。沈若雁的铅笔在旁边添了行小字:“加入东翔伺服阀最新数据”,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轧机的轰鸣混在一起,像首写给未来的工业序曲。

钢带在传送带上展开,延伸向远方,像条没有尽头的路。阳光下的金属光泽里,藏着无数个像冯靖远、沈若雁这样的人,他们用数据延续着手艺,用创新守护着传承,让中国工业的种子,在自己的土壤里,开出了最硬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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