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南江己经飘起冷雨,冶金厅会议室的玻璃窗上凝着层薄雾。冯靖远刚走进门,就被佐藤的律师函砸在了脸上——牛皮纸信封边缘锋利,在他手背上划出道浅痕。“盗用NKK伺服阀动态补偿算法,”佐藤二郎的声音裹着寒气,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淬了冰,“南江液压件厂改良的低温密封结构,与我司1983年专利的核心逻辑完全一致。”
冯靖远展开律师函附带的对比图,日方专利图纸上的“阶梯式压力补偿曲线”用红笔圈出,确实与车间正在量产的改良阀设计有几分相似。他指尖划过纸页,突然想起上周李师傅翻出的三线档案,纸页边缘还留着1973年的归档印章。
“佐藤先生怕是忘了,”冯靖远转身走向档案柜,铁柜在潮湿的空气里发出“吱呀”的呻吟,“1973年,中国三线工厂就己完成‘液压伺服系统自校准工艺’研究。”他抽出卷宗的瞬间,几张泛黄的蓝图滑落在地,最上面那张用铅笔标注的补偿曲线,与日方专利的相似度高达75%,只是曲线拐点处多了个小小的三角标记。
“这是‘压力阈值触发补偿’,”冯靖远指着三角标记,声音压得很低,“比贵司的‘匀速补偿’早了整整十年。当年为解决导弹伺服阀的低温响应滞后,李师傅他们在戈壁滩熬了西十天,才摸出这‘过阈值即补偿’的法子。”
佐藤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抢过卷宗翻了几页,突然将图纸摔在桌上:“伪造档案!这些铅笔标注一看就是新画的!”
“档案室有存档记录。”沈若雁突然推门进来,军绿色公文包上还沾着雨珠,她把份牛皮纸袋往桌上一倒,里面滚出的鉴定报告上,红色印章“国家档案馆”几个字格外醒目,“碳十西检测显示,图纸纸张的生产年份是1972年,墨迹成分与三线工厂同期油墨完全一致。”
李师傅蹲在地上,用烟袋锅指着图纸上的焊缝标记:“这是当年用红丹粉做的探伤记录,贵司专利上可没有这道工艺。”老人的指甲在“0.02mm补偿精度”那行字上反复,“我们的阀在-40℃能稳定运行1000小时,贵司的同类产品,在东北某油田的测试只撑了600小时吧?”
佐藤的喉结剧烈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雨点击打玻璃窗的声音越来越急,像在为这场技术对峙敲着节拍。
三天后,佐藤突然撤诉,转而提出“技术共享”方案——NKK愿提供密封件原料,换取中方公开补偿算法的源代码。冯靖远在谈判桌前展开新的测试报告:洛阳轴承厂刚送来的改良件,用“脉冲焊接+稀土微合金化”工艺生产,阀座结合强度比NKK标准高18%,在-30℃的冷库测试中,泄漏率仅0.01%。
“共享就不必了。”冯靖远把报告推过去,纸页上的蓝线曲线平滑得像结冰的河面,“但可以公平竞争。”
东北重型汽车厂的招标会成了最好的试金石。当冯靖远团队的改良阀在-25℃的模拟工况下连续运行72小时,压力表指针纹丝不动时,评委席爆发出掌声。佐藤带来的样品在相同条件下,第三十六小时就开始渗油,油珠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凝成细小的冰晶。
“就用南江的货!”车企代表拍了板,订单金额足够液压件厂开足马力生产三个月。
经纬公司的培训室里,周明正把李师傅的“手感调试”笔记敲进电脑。老人说的“压力到150bar时阀杆会发颤”,被他转化成“压力波动系数≥0.03时启动补偿”的数字标准,试产合格率一下子从72%提到了92%。
冯靖远望着屏幕上跳动的参数,忽然想起佐藤在法庭上最后说的话:“你们的技术,总有绕不开的专利壁垒。”他拿起笔,在周明的报表边缘写下:“三线的老图纸告诉我们,真正的壁垒从来不是专利,是不敢走自己的路。”
窗外的雨己经停了,夕阳把云层染成金红色。李师傅蹲在车间角落,正用锉刀打磨新一批阀座,金属碎屑在光线下像撒了把碎金。冯靖远知道,这场胜诉只是开始——就像那些正在量产的改良阀,每一圈螺纹里都藏着两代人的智慧,要在工业突围的路上,拧出更紧、更实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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