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赴德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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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赴德先机

 

经纬公司的培训课正讲到关键处,王磊手里的游标卡尺突然顿住了。晨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在NKK-4810轴承座上投下道细长的光斑,他盯着卡尺上的数字,眉头拧成了疙瘩——图纸标注的公差是3毫米,可实物测量值总在2.9到3.1之间晃悠。

“冯工,您看这个。”他把轴承座往冯靖远面前推,金属表面的防锈油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常温下是差不离,可按这个参数,高温时会不会出问题?”

冯靖远的指尖刚触到轴承座,心脏猛地一跳。这触感太熟悉了——穿越前他在机床厂见过的那批报废设备,就是因为这个不起眼的公差!他迅速翻出东翔厂的军工手册,泛黄的纸页上用红笔写着:“高温环境下,钢铁热膨胀系数0.012mm/℃,3毫米公差将引发共振”。

“拿酒精灯来。”他的声音有些发紧,王磊赶紧从墙角拎来酒精喷灯。蓝色的火苗舔舐着轴承座,温度计的红柱像受惊的蛇般蹿升,当指针指向150℃时,冯靖远用塞尺一量,公差己经扩大到3.5毫米。

“看见了吗?”他关掉喷灯,轴承座的余温把桌面烫出圈淡淡的白印,“这就像给自行车轮装了个不圆的辐条,平时骑着没事,跑快了准散架。五年后设备集体报废,病根就在这儿。”

培训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学员们的铅笔悬在笔记本上空。张师傅——那位从三线厂退休的老技工,突然“啪”地合上了手里的军工手册:“小鬼子真阴!这是故意留的坑——他们知道咱的设备运行环境温度高,专挑这种常温看不出来的地方下手。”

***罗振邦的办公室里,三维模型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用硬纸板和细铁丝搭成的轴承座剖面,清晰地展示着温度升高后的形变轨迹,红色棉线标出的摩擦系数曲线,像条扭曲的毒蛇。

“佐藤怎么说?”罗振邦的手指重重戳在模型的摩擦区,硬纸板被戳出个小窟窿。

“他说这是‘适配中国工况’的特殊设计。”冯靖远把“国际标准符合性报告”摊开,每页都用红笔标着DIN标准与NKK参数的对比,“我查了1983年的国际冶金规范,明确规定高温轴承座公差必须控制在±0.5毫米。他们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正说着,佐藤带着翻译闯了进来。他穿件熨帖的浅灰色西装,与办公室里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手里的公文包“咚”地砸在桌上:“罗局长,冯工程师对我们的技术有误解。NKK轴承在全球卖了五十年,从没有质量问题。”

“是吗?”冯靖远把三维模型转到佐藤面前,“那请解释下,为什么150℃时摩擦系数会骤增三倍?就像给转动的齿轮撒沙子,这不是质量问题,是什么?”他又甩出份检测报告,上面附着东翔厂的电镜照片,“我们用军工设备测过,你们的轴承钢含硫量超标,高温下会脆化——这在三线厂,叫不合格品。”

佐藤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抢过报告翻了几页,手指在纸页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聒噪,罗振邦端起搪瓷缸呷了口茶,茶沫沾在嘴角也没擦:“佐藤先生,要么免费更换所有轴承座,要么我们公开这些数据。二选一。”

***日方最终选择了妥协,但坚持“设计原理不变”。当冯靖远在协议上签字时,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像根细针,刺得他心里发疼。“这只是暂时的。”他对沈若雁说,当时她正带着导弹伺服阀研发人员在车间座谈,军工专家们指着NKK的结构图首摇头。

“这种分体式结构,我们60年代就淘汰了。”老专家用红铅笔在图纸上画了个新方案,“把密封槽从外圈移到内圈,配合阶梯式轴肩,能把泄漏风险降到零。”他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东翔厂的坦克变速箱用的就是这结构,零下西十度都不漏油。”

沈若雁把这些建议整理成厚厚一沓资料,封皮上印着“军工技术民用化参考”。当她把资料递给冯靖远时,阳光正透过百叶窗在纸页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我爸说,三线厂还有12位退休老技工,都是玩液压出身的,要不要请他们来?”

那些老技工来的那天,冯靖远特意去了火车站。他们拎着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磨得发亮的工具和泛黄的笔记本,最年长的李师傅胸前还别着枚“劳动模范”奖章,铜质的表面被岁月磨得温润。“小冯,听说你要跟R国鬼子较真?”李师傅攥着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人生疼,“我们这帮老骨头虽然退休了,但技术还没丢——这是当年造导弹零件的研磨参数,你用得上。”

***就在这时,德国迪马洛公司发来邀请函,同意接待考察团。冯靖远把这个消息告诉团队时,王磊正在给新到的伺服阀做测试,液压油溅了他一脸也顾不上擦:“真的?那我们能亲眼见着德国的精密机床了?”

“不止。”冯靖远从抽屉里翻出本《西德工业年鉴》,书页间夹着片从东翔厂带来的金属碎屑,“迪马洛的液压泵技术全球领先,要是能引进,咱们的矿山机械就能摆脱对R国的依赖。”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去找叶清清,“帮我查查迪马洛最近的技术动态,尤其是密封件方面的。”

叶清清的回复来得很快,她用德俄双语写了份分析报告,字里行间透着机灵:“他们的高压密封技术遇到了瓶颈,正在找合作伙伴。对了,我爷爷说,迪马洛的总工程师是他老朋友的学生,或许能搭上线。”

出发前的晚上,冯靖远在灯下整理行李。他把李师傅给的研磨参数手册放进最里层,又塞进几本三线厂的液压系统图纸,封面己经被岁月浸得发褐。沈若雁敲门进来时,手里拿着张机票,蓝白相间的票面上印着“法兰克福”字样。

“明天我去送你。”她把机票放在叠好的衬衫上,“我爸说,到了那边别硬碰硬,三线厂常说‘迂回也是路’。”窗外的月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层细盐,“还有,这是东翔厂最新的伺服阀数据,或许能派上用场。”

冯靖远捏着那张薄薄的机票,指尖传来纸张特有的脆感。1986年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夏末的燥热,吹动了桌上的技术图谱。他忽然想起李师傅说的话:“技术这东西,就像种庄稼,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

当他把机票放进钱包时,金属卡夹与票根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这声音像声号角,预示着场新的征程即将开始——不仅是跨越重洋的旅途,更是突破技术封锁的冲锋。窗外的星星亮得很,仿佛在为这场突围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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