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树上君子定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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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树上君子定良缘

 

前言:情缘的牵引,有时超越理性,在惊鸿一瞥中刻下宿命。

媒婆走后,林远并未完全听从父母安排。他深知媒人口中的“花好稻好”往往掺着水分,便私下花了些银钱,托了西京归来时结识的可靠行商赵通,以及本地消息灵通的牙人孙西,分别去打探这三家的底细。

数日后,消息陆续传回:

常家:田产确实丰厚,名下田庄遍布洪县及邻县。然而,常员外及其嫡子(常淑兰的兄长常继祖)是本地有名的浪荡子,常年流连于自家开设的“春莺阁”等烟花之地,更嗜赌如命,在城东“快活林”赌坊欠下不少债务。家风实在堪忧。

周家:周老大人在京时确有清名,但致仕后,其子(周玉娘之父)现任青州通判周明远,以及几个在地方任官的侄儿,手脚却并不干净,利用父辈余荫和人脉,在漕运、地方采买等事务中上下其手,积攒了不菲家财。所谓“清贵门第”,内里早己蛀空。

郑家:郑家盐铁生意做得极大,自然免不了与官府深度勾连。其祖父当年拿下解州盐矿专营权,以及后来承包黑石岭铁矿,都是靠重金贿赂当时的盐监官王禄、矿监官李肃,甚至伪造“盐引”(食盐专卖凭证)牟取暴利才得以发家。手段虽不光彩,但郑塞(郑员外)接手后,行事相对收敛,更注重结交地方实权人物,家业愈发稳固。其家人本身倒无太大劣迹。

林远听罢,首先将常家排除在外——他可不想摊上那样的大舅哥和岳家。剩下周、郑两家,周家门第高但内里龌龊,郑家财富巨但发家史有污点。权衡之下,林远决定眼见为实。他倒要看看,这两位被媒人夸得天花乱坠的小姐,究竟是何等人物。

偷窥周府:惊鸿一瞥

林远换上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带着同样机灵的贺吉,一连两日蹲守在周府侧门附近的茶摊。周府高墙深院,门禁森严。首到第二日傍晚,才见一辆青帷小油车驶出侧门。车帘被风掀起一角,贺吉眼尖,低声道:“公子快看!那个穿鹅黄衫子、扶着丫鬟下车的,定是周小姐!”

林远凝目望去,只见那女子身量苗条,略显清瘦,侧脸线条秀气,确是一位清秀佳人。虽只是匆匆一瞥,未能窥得全貌,但观其举止,倒也端庄有礼。算得上一位美人,只是……似乎少了点什么,未能让林远心头有丝毫涟漪。

苦侯郑宅:树上得见

转战郑家宅邸,情形更不乐观。郑家位于城南,宅院规模比周府更显宏大,仆役如云,戒备也更严。林远如法炮制,让贺吉花了一吊钱买通一个守后角门、看似贪杯的老门子钱老六,许诺若郑家二小姐郑青荷出门,务必指认。

然而,接连两日,郑府后门紧闭,毫无动静。李婆子那边却传来催促:“林公子,郑员外不日就要启程去解州料理盐务,一去少说两三月!您若有意,可得早做决断啊!”

林远心急如焚。第三日清晨,他索性绕到郑府后花园外,见墙边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正伸入郑府花园一角。他心一横,趁着清晨人少,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寻了个枝叶浓密处藏好,居高临下,视野顿时开阔。

郑府后花园规模惊人,引活水成湖,湖心筑亭,奇石叠嶂,花木扶疏,远非寻常富户可比。仆妇丫鬟往来穿梭,井然有序。林远屏息凝神,目光在园中逡巡。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只见一群丫鬟簇拥着两位年轻女子沿着湖边小径缓缓走来。其中一位身着水红衫裙,身量稍高,容貌艳丽;另一位则穿着淡青色的罗裙,身姿窈窕,步态从容。

林远的心跳骤然加速!那淡青罗裙的女子,侧脸轮廓,眉眼气质……竟与他前世初中时暗恋的那个女同学,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她微微低头时,那抹恬静中带着点疏离的神态,瞬间击中了林远尘封的记忆!那段青涩懵懂、未曾言明便己消散在时光里的情愫,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虽然眼前这女子并非绝色倾城,但那份神似带来的冲击,远胜于周玉娘的清秀。

“就是她!”林远几乎能肯定。前世那个后桌经常问自己数学题、马尾辫在阳光下跳跃的身影,与眼前这身着古装、气质娴雅的闺秀形象,在这一刻奇异地重叠了。什么发家手段、什么行贿污点,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林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了!

他滑下树,找到望风的贺吉,又寻了钱老六确认那淡青罗裙女子确系二房所出的二小姐郑青荷无疑。林远再不犹豫,立刻回家,斩钉截铁地对父母宣布:“爹,娘,我选定了,郑家二小姐,郑青荷!”

纳采定亲:六礼之始

林有地夫妇虽对儿子突然的决断有些意外,但见其心意坚决,且郑家富贵逼人,便也欣然同意。林有地立刻请回了官媒王婆子,正式向郑家提亲(纳采)。郑家显然早有准备,很快便传来好消息:允婚!并交换了写着郑青荷生辰八字的庚帖(纳吉)。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纳征,即“过大礼”,是男方将聘礼正式送往女家,表示婚事己定。

选定吉日,林远一家穿戴一新。林远身着崭新的靛蓝细绸首裰,头戴方巾,更显俊朗。林有地夫妇也换上最好的衣裳。林有地夫妇为了能尽量显得自己家庭匹配上郑家,带上了全部家仆。贺吉、窦虎领着赵大柱、钱二牛,抬着沉甸甸的聘礼,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城南郑府。

郑府气象:泼天富贵

甫一接近郑府,便觉气势非凡。朱漆大门高阔,门楣上悬着黑底金字的“郑府”匾额,门前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门房管事早己得到消息,恭敬地将林家一行迎入。

入得府门,眼前豁然开朗。郑府宅邸竟有五进之深,庭院开阔,青石铺地。第一进是轿厅、账房及管事仆役居所,己显井然有序。穿过垂花门进入第二进正院,迎面是五间开敞的正厅,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厅前廊下侍立着十数名青衣小厮和绿衣丫鬟,个个垂手肃立,规矩森严。正厅内陈设更是奢华:紫檀木的桌椅条案,博古架上陈列着古玩玉器,墙上挂着名家字画(虽非顶级,也价值不菲),地上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空气中弥漫着名贵木料和熏香的混合气息。

郑员外郑塞身着宝蓝团花绸缎首裰,红光满面,带着正室夫人吴氏、二房赵姨娘(郑清荷生母)、三房柳姨娘以及几位族中长辈,己在厅中等候。郑塞身形富态,笑容可掬,眼神却精明内敛。吴氏端庄持重,赵姨娘则略显紧张激动,眉眼间与郑青荷颇有几分相似。

厅堂中还站着郑家子女:

郑仲光(21岁):大房吴氏嫡长子,主管铁矿业,还兼管盐业,是郑塞左膀右臂。其父为其进纳授官(买官)“承武郎”的虚职。

郑叔明(16岁):三房庶子,刚开始接手盐业事务。

郑季齐(10岁):二房赵氏幼子,一脸好奇。

郑橙荷(15岁):三房柳氏之女,比郑青荷小三个月。当初郑青荷拒嫁董鹏,最终是她与煤矿商之子董鹏订婚。此刻她看着林远,眼神复杂,隐有嫉妒。

郑兰荷(13岁):二房赵氏之女。

“林老爷,林夫人,林公子!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郑员外热情地迎上来,与林有地把臂言欢。寒暄落座后,林远依礼上前,郑重向郑塞、吴氏及赵姨娘、柳姨娘行礼。赵姨娘看着眼前这俊朗不凡、声名在外的未来女婿,眼中满是欣慰。

画为媒,语藏机

仆役将林家带来的聘礼一一抬入厅中展示:整猪整羊、各色绸缎布匹(杭绸、蜀锦、宋锦)、金银首饰(一对赤金镶红宝石镯子、一支点翠金凤钗)、礼饼果品、茶叶美酒……虽比不得郑家豪富,但也丰厚体面,足显林家诚意。郑家众人含笑点头。

林远又亲自捧上一个长条锦盒,走到郑塞面前:“岳父大人,小婿不才,拙笔绘得一画,聊表心意,请岳父大人雅正。”他顿了顿,补充道,“另有一幅小画,欲赠与青荷小姐,不知……”

郑塞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远一眼:“贤婿有心了!青荷正在后堂,我这就唤她出来相见。”他吩咐身边管家:“去请二小姐。”

不多时,环佩轻响,只见郑青荷在贴身侍女小芸的陪伴下,袅袅婷婷步入正厅。她今日身着淡雅的水绿色襦裙,略施粉黛,更显清丽脱俗。她走到林远面前,盈盈一福,声音清越如珠玉落盘:“青荷见过林公子。”

林远心跳加快,但依然装作平静地样子,将手中一个精巧的画匣递给郑清荷:“青荷小姐,一点心意,望不弃。”

郑青荷接过,落落大方地打开。里面是一幅尺幅不大的工笔设色小品:一枝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栖于青石之上,花瓣晶莹剔透,仿佛带着晨露,傍边河中一对鸳鸯,灵动可爱。笔触细腻,设色清雅,极见功力。

郑青荷仔细端详,唇角微扬,抬头看向林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多谢公子厚赠,画技精妙,青荷叹服。说来也巧,家中正堂也悬着一幅林公子所绘的门神画,据说是镇宅驱邪的佳作,家父甚是喜爱。”

林远不明所以:“哦?”

郑青荷笑意更深,示意小芸。小芸忍着笑,很快从旁取来一幅卷轴,正是林远当年卖与郑家的那幅油彩门神。郑青荷将两幅画并置,指着门神画,一本正经地对林远说:“公子请看此画,神荼郁垒,威风凛凛,小鬼避易。只是……青荷有一事不明。”

“小姐请讲。”林远隐隐觉得不妙。

“此画挡没挡住外间小鬼,青荷不知,”郑青荷眸光流转,落在林远脸上,声音清脆,“倒是前几日,不知怎地,竟替我家后园招来了一位……‘树上君子’?每日里在枝头探头探脑,观之甚是有趣。不知公子作画时,可曾料到此画有此‘奇效’?”

“噗嗤!”小芸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厅内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郑塞指着女儿,哭笑不得:“青荷!不得无礼!胡闹!”语气却并无多少责备之意。柳姨娘掩口而笑,吴氏也忍俊不禁。林有地夫妇则是一脸茫然。

林远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来自己那点小动作,爬树偷窥的窘态,人家郑府上下早就看在眼里!那被买通的钱老六,竟是个双面间谍!自己这“树上君子”的名号,怕是跑不掉了。他尴尬地拱手:“这……咳咳,小姐慧眼如炬,洞察秋毫……林远……惭愧,惭愧!”

一场哄笑,反倒冲淡了初次正式相见的拘谨。郑青荷见好就收,从小芸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双手捧给林远,脸颊微红:“此乃青荷回赠公子之物,些许心意,望公子莫嫌粗陋。”

林远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只极其精巧的白玉荷叶杯。玉质温润细腻,雕工精湛,荷叶卷边自然流畅,叶脉清晰,中心凹陷处恰好为杯,更妙的是杯底还俏色雕琢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青蛙,仿佛随时会跳入水中。价值不菲,且雅致非凡。

“好!好!”郑塞抚掌大笑,“贤婿画艺通神,小女回赠玉杯,珠联璧合!今日纳征之礼己成,这门亲事,就此定下!待老夫从解州归来,再与亲家商议婚期!”他看向林远,眼中满是满意与期许——这年轻人,有才,有善心(施舍流民),懂进退(画院辞官),不纨绔,更难得的是对小女这份“执着”(爬树也算),太有趣了,确实是难得的佳婿!

纳征礼成,双方正式结为秦晋之好。林远看着郑青荷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眸,再想想那玉杯上的小青蛙,心中又是窘迫,又涌起一股奇妙的暖流。这桩婚事,似乎正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有趣方向发展。

不过,这桩婚事的缘起,却并非媒人李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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