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生存的本领，是安身立命之基，亦是应对无常的盾牌。
夏日的烈阳炙烤着洪洞县城，正在建造的“林远识字新学堂”新夯的土墙蒸腾着暑气。林远处理完学堂账目，额角沁出细汗。窗外蝉鸣聒噪，他走到院中深井旁，打上沁凉井水痛饮几口，又掬水泼面，才觉闷热稍退。
井水的清凉让他想起河流。县城外，汾河的一段平缓支流蜿蜒而过。前世他是旱鸭子，今生幼时也只敢在老家浅滩扑腾。这时，窦虎提着一桶水走过准备饮马。水桶在他手里稳如磐石，手臂肌肉线条分明。窦虎虽非行伍，但自小在乡下河边长大，磨砺出一身好筋骨，水性颇为娴熟。
“窦虎，”林远叫住他，“你水性如何？”
窦虎放下桶，抹了把汗：“回公子，小的乡下河边长大的，凫水摸鱼还算在行。”
林远点点头。北疆金国崛起的狠厉故事瞬间浮现，乱世隐忧从未消散。招募窦虎是为陆上安全，可水亦是战场、生路或绝境。一个念头清晰起来：他想学会游泳。 这不仅为消暑，更是乱世中多一分保命的本钱，未雨绸缪。
“教我。”林远语气坚决。
窦虎眼中讶异一闪，化为郑重：“是，公子。安全第一，小的会准备周全。”
为使练习有效且不枯燥，林远特意派人回了一趟大榆树村，邀请水性最好的童年伙伴林海波来县城小住几日。一来叙旧，二来林海波极善凫水，或能指点一二。
翌日下午，日头西斜。林远换上葛布短衫，带着窦虎与应邀而来的林海波，来到县城外东郊一段水流平缓的汾河支流湾。河面开阔，水流不急，近岸河底是细沙，适合初学。窦虎早己准备妥当：一根粗长结实的木棍，还有一条坚韧的长绳。
“公子初学，万不可大意。”窦虎将长绳的一端牢牢系在林远腰间，另一端则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确保一旦有意外能立刻将他拖回岸边。同时，他还将那根长木棍递给林远：“公子先抱着它，借点浮力，心里也踏实些。”
河水在夕阳下泛着金粼。林远抱着木棍，腰间系着绳索，站在及膝浅水中，感受水流轻推，心头依旧发紧，但多了几分依靠。前世模糊的溺水记忆带来本能恐惧。
“公子，莫慌。”窦虎声音低沉稳定，站在林远身侧水中，只着犊鼻裤，露出精干上身，一手紧握绳索。“学凫水，先不怕水。深吸气，抱着棍子，埋头下去，屏息数五下，再起。”
林远依言，深吸气，抱着木棍将头埋入水中。冰凉包裹，声光扭曲，窒息般的恐慌袭来。有木棍的浮力和腰间的绳索，他强忍着没有立刻抬头，坚持数了三下才起，依旧呛咳了几声。
“好！有进步！”窦虎赞道，同时稳稳拉住绳索。“再来，抱着棍子，慢点下，试着睁眼看水底。”
林远定神，再试。放缓动作，克服恐惧，抱着木棍慢慢浸入，强迫睁眼。浑浊水中，细沙流动，水草摇曳。有依靠在身，陌生感稍减，他坚持数了西下才抬头。
“好！”窦虎点头，“接下来，试着放松身体，像木头向后躺，手摊开。棍子抱在胸前。小的托着您，绳子也拽着呢，放心。”
漂浮是更大挑战。林远僵硬仰躺于窦虎有力的手掌上，胸前紧紧抱着那根救命的木棍，身体依旧如石下沉。他紧张绷紧，反易呛水。
“放松！全身放松！棍子托着您呢！想象是片叶子。”窦虎耐心指导，手臂稳稳托住林远腰背，绳索也保持着适度的张力，“脖子松，头后仰，让水托后脑…腰别用力…”
不知呛了多少水，在木棍的辅助、窦虎的支撑和绳索的保障下，林远终于找到一丝感觉。当身体稍微放松，木棍提供了关键浮力，他竟也能仰面漂浮片刻了。千斤重担仿佛卸下一角。
“成了！公子，您能漂了！”窦虎声音带喜。
林海波也在一旁笑着鼓励：“远哥儿，行啊！有棍子托着，漂得挺像样了！”
林远忍不住笑，结果气一松，身体下沉，慌忙抱紧木棍扑腾，被窦虎稳稳拉回。
“接下来是手脚。”窦虎待他站稳，示范简单划水蹬腿，“手先扶着棍子，腿试着蹬，像青蛙，动作要连贯……”
林海波水性极佳，适时补充道：“远哥儿，蹬腿时脚腕要勾住水，就像踩在实地上发劲！扶着棍子，大胆蹬！” 他跃入水中，扶着岸边一根木头流畅地演示蹬腿动作。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学堂有空，林远便带人来此河湾练习。窦虎是主教练兼安全官，绳索和木棍（或后来换用的更小浮板）是林远初期不可或缺的“伙伴”。林海波则从旁示范、纠正动作。 呛水是家常便饭，胳膊腿酸痛，但征服水流、掌控身体的成就感与日俱增。他从完全依赖木棍绳索，到能在窦虎近距离保护下笨拙地划动几尺，再到能短暂脱离木棍漂浮、简单划水，进步虽慢，却踏实安全。
林远深知，这点本事远不足应对危险。他只在安全浅水区练习，木棍和绳索的保障从未撤去。窦虎和林海波更是眼观六路，时刻警醒。
夕阳再次染金河滩。林远喘着气，靠着一块被晒得温热的岸石休息，腰间绳索己解下，但一根短浮板还放在手边。窦虎在不远处警戒水情，林海波己游到稍远处摸鱼。
汗水河水滑落，林远身体疲惫，精神却充实。每一次划蹬的疲惫，都似在驱散对未知水域的恐惧。掌握一项生存技能，如同腰间多挂一把无形钥匙。在未来的莫测风雨中，或许就能多打开一道生门。 望着波光河面，北疆故事带来的沉重，似被河水冲淡，代之以脚踏实地的准备感。
“明日还来。”林远对窦虎道，语气坚定。
窦虎点头：“是，公子。”
三人收拾妥当，正欲离开河滩返回县城。管家贺吉跑过来，躬身清晰地说道：“公子，有官差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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