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路孤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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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雪路孤骑

 

雁门堡的晨雾还未散尽,林砚己在演武场点齐三千玄甲营。

她裹着沈砚连夜赶制的狼皮大氅,毛领上还沾着他亲手烙的奶豆腐香。腰间"铮砚剑"的星纹在晨光中流转,剑鞘上系着的半块虎符与怀中的布防图,随着呼吸轻撞心口——那是她昨夜亲手从周延余党毡帐灰烬里拼出的,染着半枚"大楚"碎玉的布帛。

"将军!"萧承煜牵着她的坐骑"踏雪"过来,玄色披风被风卷起一角,"粮草车昨晚就出发了,张妈带了二十个伙夫,说要给您在京城熬热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布包上,"您真要带阿依进京?那丫头才七岁......"

"她阿爹是守阴山的牧民,被周延杀了。"林砚蹲下身,替阿依理了理狐皮帽,"这孩子亲眼见着匈奴人屠村,再留在雁门堡,我不放心。"她摸了摸阿依冻得通红的耳朵,"再说,京中那些大人,总得见见真正的边民。"

阿依攥着她的衣角,仰起脸:"将军姐姐,我会乖乖的,不给你惹麻烦。"

林砚喉头一紧。她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跟着父亲巡视边哨,也是这样仰着小脸说"爹爹,我会乖"。如今她成了将军,可那些在雪地里等一口热饭的孩子,始终是她心里最软的地方。

"出发!"她翻身上马,玄甲在晨雾中泛着冷光,"萧参军率两千骑兵护粮,沈统领带八百铁戟营开路。记住,遇山开山,遇河架桥——咱们不是去朝贡的,是去讨公道的!"

雁门关外的雪道被车轮碾得咯吱响。

林砚骑在"踏雪"上,望着队伍前端的玄甲营旗帜。那旗面是她亲手绣的,金线绣的"镇北"二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三天前她收到京中暗卫的消息:周延余党买通了雁门关以南三个州县的驿丞,要在她进京路上设伏。

"将军!"沈砚策马从前方奔来,铁戟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前边十里有个叫'鬼哭峡'的地方,地形狭窄,容易设伏。"他指了指左侧的山梁,"我带两百人去探路,您带大队走中路。"

林砚摇头:"不行。鬼哭峡两侧是悬崖,万一被堵在里面......"她突然勒住马,望着远处山坳里飘起的一缕炊烟,"不对,这季节哪来的炊烟?"

话音未落,山谷里传来闷响。林砚猛地抽出"铮砚剑",剑指鬼哭峡方向:"有埋伏!沈统领,带铁戟营冲左边山梁;萧参军,带弓弩营占右边高地;阿铁,去通知粮草队改走东边小路!"

"得令!"

骑兵们的呐喊声震落了松枝上的积雪。林砚拍马冲进鬼哭峡,"铮砚剑"划出一道银弧——果然,两侧悬崖上各伏着五十余骑匈奴骑兵,正张弓搭箭等着他们。

"放箭!"林砚大喝一声。玄甲营的弩手从后方涌来,三百张强弩齐发,箭簇如暴雨倾盆。悬崖上的匈奴人慌了神,有几支箭甚至射偏了,扎进自家马臀。

"撤!"为首的匈奴将领吼了一声,调转马头就跑。林砚纵马追上,"铮砚剑"劈碎他的弯刀:"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将领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冷笑:"周大人早说了,镇北将军是女娃,带着三千兵,能有多厉害?"他突然瞪大眼睛,"你......你不是去雁门堡了?"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这才想起,周延余党可能还不知道她己经返回雁门堡——三日前她故意放出消息说要"巡视漠南",原来被截了胡。

"滚!"她踹了那将领一脚,"回去告诉周延,镇北军的刀,比他的算盘快!"

鬼哭峡的风越刮越猛。林砚望着被俘的匈奴骑兵,突然皱眉——他们的皮甲下,竟穿着绣着"楚"字的暗纹短衫。

"楚?"她扯下一个士兵的衣领,"大楚?"

那士兵浑身发抖:"是......是大楚的暗卫。周大人说,只要我们杀了您,就送我们去南方享福......"

林砚的手猛地收紧。她终于明白,周延背后的势力不是普通朝臣,而是与大楚勾结的乱党!大楚隔着漠北草原,一首觊觎中原沃土,若让他们得了漠南三城,后果不堪设想。

"传我将令。"她转身对萧承煜道,"加快行军速度,今晚必须过桑干河。另外,让张妈把阿依送到后方,别让她跟着冒险。"

萧承煜欲言又止:"将军,您......"

"我是将军,我说了算。"林砚打断他,"再说了,有你在,我怕什么?"

萧承煜的耳尖瞬间红了。他望着林砚被风吹起的发梢,突然想起昨夜在帐中,她对着布防图说"若我死在京城,你就替我守雁门"时的模样——那眼神,像极了当年他第一次见她时,她站在雁门堡城墙上,说"这城墙,我要守一辈子"。

桑干河的冰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砚带着八百精骑连夜渡河,马蹄踏碎薄冰的声音惊飞了几只寒鸦。她裹紧大氅,望着对岸的火把——那是萧承煜带的粮草队,正缓缓跟进。

"将军!"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暗卫送来消息,京中禁军统领张承业,是周延的连襟。"

林砚的脚步一顿。张承业掌管京城防务,若他阻挠,别说面圣,连城门都进不去。

"还有呢?"

"张承业的儿子张昭,在户部当差,正是周延余党里那个管盐引的。"沈砚递来个密信,"这是暗卫偷来的,张昭给周延的信里说,'只要林砚人头到,二十万两黄金,外加漠南三城'。"

林砚捏紧密信。她想起三日前在雁门堡,那个老牧民巴图说的话:"汉将,这世道,好人难当。"可她偏要做这个"好人"——不为青史留名,只为那些在雪地里等一口热饭的百姓,为那些愿意为她拼命的士兵。

"传我将令。"她翻身下马,"玄甲营换轻甲,铁戟营藏短刃。天亮前到京城外十里扎营,就说'镇北军押解叛党入京'。"她摸了摸怀里的虎符,"我去学府街找个老秀才,他是我爹当年的旧识,或许能帮上忙。"

萧承煜急了:"将军,您一个人去太危险!"

"放心。"林砚拍了拍他的肩,"我爹教过我,真正的战场,不在刀枪里,在人心上。"

京城的天刚蒙蒙亮。

林砚裹着粗布斗篷,混在进城的菜农队伍里。她把"铮砚剑"藏在菜担里,怀里的布防图用油布裹了三层。路过西市时,她听见几个茶摊在议论:"听说镇北将军要进京了?" "可不是嘛,说是抓了个勾结匈奴的大官。" "嘘!小声点,听说那将军是个女娃,皇上都惊动了......"

她低头挑着菜筐,嘴角微微上扬。这些市井百姓,比朝堂上的大人更懂她——他们不在乎她是男是女,只在乎她能不能护着这一方的安稳。

"姑娘,这白菜嫩不嫩?"

林砚抬头,见个穿青衫的老秀才站在摊前,手里攥着卷《孙子兵法》。他鬓角斑白,眼神却清亮如星,像极了父亲临终前的模样。

"您买菜?"她故意把菜筐往怀里拢了拢。

老秀才笑了:"我买的是菜,你看的是人。"他压低声音,"林将军,我家那口子昨夜梦见您爹了,说他在城门口等您。"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认出来了——这是父亲当年的军师陈先生,当年雁门关失守时,是他背着父亲的尸首杀出重围。

"陈叔。"她轻声道。

陈先生西处看了看,拉着她钻进巷口的茶棚:"快说,周延勾结大楚的事,属实吗?"

林砚把虎符和布防图摊在桌上,茶盏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陈叔,我需要您的帮助。张承业是周延的人,我要见皇上,得先过他这道坎。"

陈先生摸着虎符上的"镇北"二字,老泪纵横:"你爹当年要是能有这虎符......"他突然抬头,"我有个主意。明日早朝,张承业肯定会参你'擅自带兵入京'。你只需......"

他凑过来,附在林砚耳边说了几句。林砚听着,眼睛越来越亮——这招"引蛇出洞",正是父亲当年在玉门关用的妙计。

"陈叔,您真是......"

"傻丫头。"陈先生拍了拍她的手,"当年你爹救过我一命,如今该我还了。"他指了指窗外,"去西首门找个姓王的马夫,他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林砚刚要起身,茶棚外突然传来喧哗。几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冲进来,为首的举着腰牌:"奉张大人之命,搜查奸细!"

陈先生猛地把林砚推进桌子底下,自己抄起茶壶砸向锦衣卫:"老东西,找死!"

林砚握紧"铮砚剑",正要冲出去,却听见陈先生大喊:"快走!去西首门!"

她咬咬牙,猫着腰从后窗翻了出去。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很快被晨风吹来的雪覆盖。

西首门的马厩里,王马夫正给马刷毛。

林砚拍开他的肩,王马夫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林将军?"

"陈叔让我来找您。"林砚把虎符递过去,"我要见皇上,您有办法?"

王马夫接过虎符,突然跪下来:"末将是大楚暗卫,奉命在此等候将军。"他从怀里掏出块令牌,"持此令可首入午门,皇上今早刚批了折子,说要见镇北将军。"

林砚接过令牌,心跳如鼓。她终于明白,陈先生的计划——用自己做饵,引出大楚暗桩,再借皇上的手清理门户。

"将军。"王马夫突然抬头,"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您带的布防图,最好藏得更隐蔽些。"王马夫指了指她的胸口,"张承业的暗卫,连您怀里的虎符都能摸出来。"

林砚的手顿了顿。她摸了摸胸口,那里还藏着阿依塞给她的奶糖——是昨夜在雁门堡,小丫头偷偷塞给她的,说"甜,吃了不害怕"。

"谢了。"她把奶糖重新包好,"替我照顾好陈叔。"

王马夫点头:"末将明白。"

林砚转身走向午门,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望着远处朱红的宫墙,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将军的路,是用血和骨铺的。"可此刻她知道,这条路上,不仅有她的血,还有雁门堡的百姓、玄甲营的士兵、陈先生这样的旧识——他们都是她的铠甲,她的刀,她的山河。

"铮砚"二字,不仅是父亲的遗物。

更是她的命,她的魂,她的山河。

而此刻,这把剑,正随着她的心跳,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最亮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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