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霜刃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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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霜刃初现

 

雁门堡的秋夜裹着刺骨的风。

林砚裹着狐皮大氅站在晒谷场上,仰头望着天际翻涌的乌云。今秋的月亮格外苍白,像块浸了水的玉,连星光都冻得发颤。阿依缩在她身边,红绸带裹着绒布,发间的银铃被风吹得哑了声:"将军,老周头说东头村的稻穗都耷拉了,叶子上全是白霜!"

林砚的手指掐进掌心。她记得半月前巡田时,稻穗还坠得压弯了秆,颗颗得能掐出水。如今不过几场夜霜,竟蔫成了这样。"走。"她扯下腰间的"铮砚剑",剑鞘上的星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带陈九和萧统领去东头村。"

东头村的田埂结着薄霜。

林砚踩上去,脆响惊飞了几只夜鸟。远远望去,整片稻田像蒙了层白纱,稻穗上的霜花在月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可这光不是活气,是死亡的预兆。"将军!"王二婶从地头跑来,怀里抱着半筐稻穗,"您看这穗子,掰开全是空的!"

林砚接过稻穗,指尖一捻,米粒簌簌落下,比雪还轻。"陈大人,"她转头看向身后的老农,"这是'寒露风'?"

陈九摸了摸霜花,摇头:"寒露风该是九月末才来,今年早了整整十天。更要命的是......"他蹲下身,扒开稻叶,"您看这叶鞘,全是虫蛀的窟窿!"

林砚的心沉到谷底。她想起前日陈九说的"稻螟余孽",原以为清剿干净了,没想到这些虫子竟躲在叶鞘里,借着夜霜的寒气蛰伏,等稻子灌浆时再出来啃食。"去把王铁匠找来。"她攥紧稻穗,"让他带几个人去后山砍松枝,再让萧统领带弓弩营守夜——虫子怕火,怕动静。"

阿依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指着村东头的草垛:"将军,张妈在那儿!"

林砚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见张妈正蹲在草垛后,怀里抱着个粗陶瓮,鬓角沾着草屑。"张妈,"她走过去,"您拿瓮做什么?"

"腌菜。"张妈掀开瓮盖,里面飘出酸香,"王二婶说稻子蔫了,今冬得靠腌菜过活。我今早去地里拔了野苋菜,想着......"她的声音低下去,"想着您教我的'盐渍法',能多存些。"

林砚的眼眶发热。她想起三年前刚到雁门时,张妈蹲在草垛前抹眼泪——那时她刚死了男人,地里颗粒无收,连盐都买不起。"张妈,"她蹲下来,"您把这瓮收着,等明儿我去镇北楼拿两袋盐来。咱们不只是要腌菜,还要......"她顿了顿,"要教百姓们种'耐寒菜',明年春天就能吃上新鲜菜。"

深夜,镇北楼的烛火映着案头的稻穗。

林砚翻着陈九记的《虫灾日志》,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九月初七,东头村稻穗现虫洞""九月初八,虫洞蔓延至西头村"。她又想起白天张妈的话,突然意识到——雁门的危机从来不是单方面的。虫灾、早霜、粮荒,这些看似天灾,实则是百姓缺乏应对之策的"人祸"。

"将军,"萧承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九说,后山的松枝砍来了,够烧三堆篝火。"他手里端着盏热茶,"沈统领带人在村外设了绊马索,周延的旧部要是敢来......"

"他们不敢。"林砚打断他,指了指案头的稻穗,"他们要的不是劫粮,是看咱们乱。咱们越稳,他们越没机会。"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东头村的火光,"传我将令,明儿辰时,所有百姓到晒谷场集合。我要教他们'扎稻草人'——用稻草扎成士兵模样,披上红布,再在周围撒石灰。虫子怕红,怕碱,更怕'人'。"

萧承煜笑了:"将军这是要'疑兵计'?"

"是'活人计'。"林砚转身,眼里闪着光,"百姓们站在田埂上,举着稻草人,喊着号子,虫子再猖狂,也不敢往人堆里钻。"她摸了摸腰间的"铮砚剑","更重要的是——要让百姓们知道,咱们不是等灾来救,是能主动防灾。"

次日清晨,晒谷场热闹得像锅煮沸的粥。

林砚站在石磨旁,手里举着根竹竿。阿依举着个稻草人跑过来,红绸带系在草人腰间,头发是用稻草扎的,倒真有几分威风。"将军,张妈说这叫'稻草将军'!"她把草人塞给林砚,"您给它取个名!"

林砚望着草人歪歪扭扭的"五官",突然想起老周头教她认稻穗时的模样。"就叫'守穗'吧。"她把草人插在田头,"守着咱们的稻穗,守着雁门的命。"

百姓们哄笑着,纷纷举起自家的稻草人。陈九举着个最高的草人,萧承煜举着个最壮的,连王二婶都举着个裹着红布的小草人——那是给小宝扎的。"将军!"王二婶喊,"等虫灾过了,我要给'守穗'穿新衣裳!"

林砚望着漫山遍野的稻草人,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些草人歪歪扭扭,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掉了头发,却比任何兵甲都让人安心。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守边不是守城墙,是守人心。"此刻,这满场的草人,这攒动的人头,不正是最结实的长城么?

日头偏西时,虫灾的消息传来了。

沈砚骑马从村外奔来,脸上的泥还没擦干净:"将军!西头村的稻田里,虫子全被稻草人吓跑了!它们往山梁上爬,被咱们设的绊马索缠住了腿!"

林砚接过他递来的竹篓,里面装着几十只灰绿色的虫子,腿上还沾着石灰粉。"陈大人,"她转头对老农说,"把这些虫子拿去喂鸡,剩下的埋在菜地里当肥。"她又摸出块糖塞给跟在身后的小宝,"走,带你去看'守穗'。"

暮色渐浓时,林砚站在镇北楼的飞檐下。

晚风裹着稻香吹来,混着松枝的清香,还有远处传来的孩子们的笑声。阿依举着个糖画跑过来,红绸带在风里飘成一团火:"将军,张妈说今年的糖画要画'守穗'!"

林砚接过糖画,见上面用金黄的糖浆勾出个歪歪扭扭的草人,腰间系着红布,正举着竹竿赶虫子。"阿依,"她把糖画递回去,"你画得比张妈好。"

阿依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那我要给'守穗'再画顶帽子!用最红的糖,让它冬天也不冷!"

林砚望着她的背影,又看向山下亮起灯火的村庄。她想起白天百姓们举着稻草人喊号子的模样,想起张妈腌菜时的笑脸,想起老周头攥着地契的手——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根线,把雁门的百姓和她紧紧拴在一起。

"铮砚"二字,不仅是父亲的遗物。

更是她的命,她的魂,她的山河。

而此刻,这把剑正随着她的心跳,在雁门堡的秋夜里,划出一道最亮的轨迹——那轨迹,通向漠北的雪山,通向更辽阔的远方,通向所有等待被唤醒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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