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粮香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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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粮香暗涌

 

雁门堡的秋阳裹着新麦的甜香,漫过青石板路时,连檐角的铜铃都浸得金澄澄的。

林砚蹲在晒谷场的草垛旁,指尖捻着粒刚收的稻种。这是她守边第七年,头回见雁门的秋粮能分出"早稻"和"晚稻"——早稻收进仓,晚稻正抽穗,田埂上的野菊开得正艳,把黄土地染成了花毯子。阿依抱着个粗陶瓮跑过来,瓮里盛着新腌的酸白菜,发间的红绸带被风掀起一角:"将军,张妈说今年的白菜长得齐整,您尝尝?"

林砚接过瓮,掀开盖子。酸香混着稻草的清苦首往鼻尖钻,她夹起片白菜叶,脆生生的口感让她想起三年前——那时雁门的菜窖总空着半壁,百姓们啃着冻硬的莜麦饼,连酸白菜都是奢望。"阿依,"她把瓮递回去,"等晚稻收了,咱们在村头挖个冰窖,把白菜存起来,冬天也能吃鲜的。"

阿依的眼睛亮得像星子:"真的?那我要在冰窖口挂个红布帘,写上'雁门冬藏'!"她蹦跳着跑开,银铃在晨雾里碎成一串脆响,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镇北楼的烛火映着案头的舆图。

林砚展开新制的《雁门田亩图》,朱笔在"河湾滩"处点了个红点——那是她和萧承煜昨日踏勘的冬播区,土壤肥沃,离水源近。"承煜,"她头也不抬,"你说要是能在河湾滩引渠灌溉,晚稻的收成能再增两成?"

萧承煜站在她身后,青布短打沾着泥点,手里攥着卷《水部式》:"我查了漠北的水利图,河湾滩的地势是'U'型,只要在上游筑道石坝,就能把水引进来。"他指着舆图上的虚线,"王铁匠说新铸的铁犁能翻更深土,沈统领说弓弩营可以抽调二十人去护渠——您看,这是他们画的渠路图。"

林砚接过图,见上面密密麻麻标着"石坝位置""渠宽三尺""护渠岗哨",连坡度都用算筹标得清楚。"好。"她把图推回,"明日辰时,你带老周头去河湾滩定桩,沈统领带五十个兵跟着,遇到牧民就说是'镇北堡修渠,借道通行'。"

萧承煜应了声,刚要退下,窗外突然传来马嘶。

"将军!"

沈砚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几分急切:"大楚商队的信使到了,说楚昭珩有急信呈给将军!"

偏厅的炭盆烧得正旺。

楚昭珩的信使跪在青砖地上,双手捧着个檀木匣。林砚接过匣子,见锁孔里插着半枚"镇北"玉牌——和她腰间的剑鞘纹路严丝合缝。"楚公子在信里说,"信使额头渗着汗,"他兄长楚承煜对互市协议有疑虑,怕雁门的粮食养肥了漠北的匈奴,所以...所以派了使者来'监粮'。"

林砚的指节捏得发白。她想起三个月前,楚承煜在国书里写"愿以盐铁换十年安宁"时的措辞,原以为新主年轻气盛,没想到竟如此多疑。"告诉楚昭珩,"她把檀木匣推回去,"雁门的粮,是给雁门百姓吃的;雁门的盐铁,是换雁门百姓的活路。他若信不过,不妨亲自来雁门看看——看看田埂上的娃,看看灶房里的粥,看看仓廪里的粮。"

信使捧着匣子退下后,萧承煜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盏热茶:"将军,方才我去城墙上转了转,看见商队的马队往关外去了,后面跟着二十几个骑马的人,像是...匈奴的打扮。"

林砚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案头的《水部式》上:"周延的旧部没清干净,匈奴又来搅局。"她摸了摸腰间的"铮砚剑",剑鞘上的星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承煜,你去把陈统领和王铁匠叫来,咱们得提前布防——冬播要抢在霜降前完成,决不能让粮种被毁。"

次日寅时,雁门堡的田埂上点起了火把。

林砚披着玄色大氅,站在河湾滩的最高处。下方五十个铁戟营的士兵正挥着铁犁翻土,沈砚带着弓弩营在渠边架弩,萧承煜举着个木牌,上面写着"镇北修渠,闲人免进",正和几个牧民比划。阿依裹着件羊皮袄,蹲在田垄间教妇人用稻草编草绳:"这样捆秧苗,风大也不怕散!"

"将军!"

沈砚的声音从渠边传来。他指着远处山梁,那里有几十个黑点正往这边移动,马蹄声震得地皮发颤。"是匈奴的骑兵!"他抽出腰间的横刀,"至少三十人,装备精良,不像普通马匪。"

林砚眯起眼。那些骑兵裹着狼皮大氅,头盔上插着狼头羽,正是漠北匈奴"狼旗部"的标志——她曾在父亲的手札里见过记载,这支部落以劫掠商队为生,和周延旧部有过勾结。"陈统领,"她转身下令,"带一百个兵去引开他们,绕到山后截断退路;沈统领,你带弓弩营守住渠桥,只许放箭,不许放人;萧承煜,你带老周头去冰窖,把今年的稻种先藏一半!"

"将军!"

阿依突然从田垄跑过来,发间的银铃乱响:"张妈说,村东头的粮囤被人撬了!里面存着给冬播备的豆种!"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望着山梁上越来越近的匈奴骑兵,又看向村东头的方向——那里是雁门堡最穷的村子,百姓们的粮囤还是土坯垒的,根本防不住贼。"陈统领,"她咬了咬牙,"分五十个兵去村东头,其余人跟我去渠桥!萧承煜,你带着阿依和妇人们,把能搬的粮先转移到地窖!"

渠桥的月光被血染红了。

林砚的"铮砚剑"出鞘,剑锋划破晨雾,砍断了一匹匈奴战马的腿。为首的匈奴将领勒住马,头盔上的狼头羽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镇北将军,我们只要粮种!留下稻种,饶你不死!"

"做梦!"林砚旋身刺向他的咽喉,剑尖却被他用弯刀架住。刀剑相击的脆响中,她闻到股熟悉的腥气——是周延旧部常用的狼毒,涂在兵器上的。"你们不是匈奴!"她大喝一声,"周延的狗腿子,还敢冒充狼旗部?"

为首的将领愣了愣,突然大笑:"林将军果然敏锐!周大帅说,只要毁了雁门的粮种,漠北的牧民就会饿肚子,到时候...嘿嘿,镇北关的城墙,可就挡不住我们的铁蹄了!"

林砚的剑势更猛。她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守边不是守城墙,是守人心。"此刻,渠桥下传来百姓的呐喊——萧承煜带着妇人们举着火把冲过来,沈砚的弓弩营在渠对岸射出火箭,陈统领的骑兵从山后包抄而来。"将军!"阿依的声音穿透喧嚣,"豆种找到了!藏在张妈的地窖里!"

为首的匈奴将领脸色骤变。他挥刀劈开林砚的剑,转身要逃,却被萧承煜的横刀刺穿了后背。"将军,"萧承煜抹了把脸上的血,"狼旗部的三当家被咱们俘虏了,他说周延的旧部藏在漠北的'黑风峡',准备等咱们冬播后偷袭!"

林砚踩着敌人的尸体站起身。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她腰间的"铮砚剑"上,剑鞘上的星纹和她心口的星纹重叠,那是父亲用热血铸的,也是百姓用信任铸的。"传我将令,"她的声音穿透风雪,"陈统领带兵清剿黑风峡,沈统领加固渠桥,萧承煜带着百姓把粮种分到各户——今年冬播,一粒粮都不能少!"

深夜,林砚坐在镇北楼的飞檐下。

阿依抱着个粗陶碗凑过来,碗里盛着热乎的小米粥:"将军,张妈说今年的稻种特别好,明年肯定能打制更多粮!"她发间的红绸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您看,我把'雁门冬藏'的红布帘挂好了,老人们都说,这是'镇北堡的福袋'!"

林砚接过粥,抿了一口。粥里浮着几粒红枣,甜得人心暖。远处传来笛声,是萧承煜在吹《得胜令》——这是他新学的曲子,说是从大楚商人那里听来的。"阿依,"她突然开口,"你说要是能教匈奴的百姓种稻子,是不是也能少些刀兵?"

阿依歪着头想了想:"将军,我娘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不想吃口热饭?'要是匈奴的娃也能吃上雁门的米饭,说不定...说不定就不会来抢了。"

林砚笑了。她抽出"铮砚剑",剑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剑鞘上的星纹和她心口的星纹重叠,那是父亲用热血铸的,也是百姓用信任铸的。"阿依,"她把剑递过去,"你试试,这剑的重量,像不像咱们雁门的希望?"

阿依接过剑,指尖触到剑柄的凹痕——那是林砚握了七年的地方。"像,"她认真地说,"像我心里的秤砣,稳稳的,沉沉的。"

林砚望着山脚下的灯火,那是百姓们的窗户透出的光。她想起楚昭珩信里的话,想起匈奴骑兵的狼头羽,想起周延旧部的毒刃——但此刻,她的心里只有暖。因为她在看,雁门的田埂上,孩子们正追着萤火虫跑;她在听,晒谷场的老槐树下,老人们正唱着新编的民谣:"雁门米,香又甜,镇北将军守家园......"

而此刻,这把"铮砚剑"正随着她的心跳,在雁门堡的秋夜里,划出一道最亮的轨迹——那轨迹,通向漠北的雪山,通向更辽阔的远方,通向所有等待被守护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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