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秦雪在解剖第七具尸体时闻到了若有似无的杏仁味。刀刃划开胃袋的瞬间，那股甜腻的气息突然变得浓烈。她握着手术刀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化验科刚送来的报告。氰化物阳性反应像一串猩红的警示灯，在她视网膜上灼烧出焦黑的痕迹。
这个月第三次出现相同死因的黑帮分子尸体。监控画面在投影幕布上跳动，光影将审讯室切割成明暗相间的牢笼。陈锋看着单向玻璃后的女人，她正在用指甲轻轻叩击不锈钢桌面，指节与金属碰撞出规律的哒哒声。
"去年十月十七号晚上八点零七分，"陈锋把现场照片推到她面前，"青龙帮和赤蛇会在三号码头交易走私药品，你父亲开的渔船正好经过雷达盲区。"
照片里燃烧的船骸漂浮在漆黑的海面上，像一块正在融化的焦糖。女人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仿佛那团扭曲的金属里蜷缩的不是她父亲和弟弟碳化的躯体。
"当晚海警打捞到二十七具尸体，其中两具属于无辜市民。"陈锋调出尸检报告的红外扫描图，"但你父亲后颈的枪伤是九毫米鲁格弹造成的，而赤蛇会当时使用的都是改造手枪。"
她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中。
"流弹？"玻璃后的声线像绷紧的琴弦，"你们警察是这么定义的？"
陈锋按下遥控器，监控视频跳转到三个月前。戴着厨师帽的女人推着餐车穿过青龙帮总部门廊，不锈钢餐盖反射着吊灯暖黄的光晕。谁也没注意到她围裙口袋里那支口红状的微型注射器。
"杏仁豆腐、龙井虾仁、文思豆腐羹。"陈锋念着菜单抬头，"这些需要精细刀工的淮扬菜，正好能掩盖你处理苦杏仁的手法。"
女人终于转过脸来。审讯灯在她眼下投出蝶翼状的阴影，让陈锋想起尸检时见过的那些被氰化物侵蚀的脏器，在福尔马林溶液里舒展成诡异的蓝紫色。
"张警官知道文思豆腐要切多少刀吗？"她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九千九百九十九刀，每刀间隔不能超过0.2毫米。"
陈锋后背突然泛起凉意。那些精致的菜肴在记忆里开始腐烂，露出森白的骨架——杏仁豆腐里的氢氰酸，虾仁中混杂的氰化钾，豆腐羹表面漂浮的亚铁氰化物结晶。
"灵堂那天下着暴雨，守夜的长明灯怎么也点不着。"她抚摸着手腕上的檀木佛珠，那是从父亲烧焦的遗体上取下来的，"我看着雨水顺着棺材缝往里渗，突然想起他教我杀鱼时说过的话。"
监控视频定格在她仰头的瞬间，雨幕在防弹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远处码头的探照灯扫过海面，照亮水下成群结队游过的鮟鱇鱼，头顶的发光器像一串漂浮的冥灯。
"他说，刮鱼鳞要逆着纹路，处理毒腺要快准狠。"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佛珠，"可没人教过我，要怎么从黑帮手里刮下两千三百条人命。"
审讯室突然陷入死寂。陈锋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喉结滚动像是吞下了一枚生锈的鱼钩。单向玻璃映出我们交叠的倒影，像两个被困在琥珀里的幽灵。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物证科同事举着密封袋冲陈锋挥手。透明袋子里装着本皮质笔记本，每一页都记着菜谱，空白处用红笔标注着化学公式。最新一页画着蛋糕裱花设计图，糖霜写成的"生日快乐"下方，氰化钠的分子结构正在烛光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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