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秦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轻轻拨开湿漉漉的卷发，解剖灯下苏倩苍白的面容泛着青灰。陈锋站在解剖台旁，闻着福尔马林混着河腥的气味，看着秦岚的镊子夹起一片泡发的皮肤组织。
"陈队，死者胃部有大量积水。"秦雪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发闷，"但你看这个——"她举起死者的右手，指甲缝里卡着几缕黑色橡胶碎屑。
陈锋凑近细看，橡胶碎屑在无影灯下泛着油光。窗外暴雨拍打着市局刑侦支队的玻璃，恍惚间又回到昨夜接到报警时的场景。青川大桥护栏上新鲜的刮痕，河堤旁歪斜的路标，还有那辆被打捞上来的白色宝马X3，刹车踏板下方洇着深色油渍。
"痕检科报告出来了。"技术员小刘推门进来，文件夹在金属台上发出脆响，"刹车油管是被人为剪断的，切口平整度0.2毫米，应该是专业剪线钳所为。"
陈锋翻开现场照片，暴雨中的车祸现场像被水泡发的旧胶片。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起未遂投毒案——周雪薇，那个珠宝连锁店女老板，被小男友林哲下铊时，指甲缝里也卡着燕窝残渣。
手机突然震动，物证科老张发来消息："陈队，苏倩手机数据恢复完毕，最后一条未发送短信：'他送的车有问题，刹车——'"
林哲单膝跪地时，苏倩看见他黑色瞳仁里映着蒂芙尼蓝的戒盒。商场顶楼旋转餐厅的玻璃幕墙外，积雨云正在天际堆叠。
"等理赔金到账，我们就去冰岛看极光。"林哲把保单塞进苏倩的Gucci手包，指尖拂过她新做的美甲。三天前他刚陪她去4S店提了那辆宝马，销售经理还记得这个男人特意要求试驾时急刹了三次。
苏倩摸着脖颈的红疹皱眉："最近总是过敏，上次吃你做的花生酱吐司......"
"宝贝对花生过敏是我疏忽了。"林哲吻了吻她耳后的疹子，白衬衫下的肌肉微微绷紧。餐厅吊灯在他腕表上折射出冷光，那是周雪薇去年送他的百达翡丽。
"林先生，解释下你5月17日晚8点至10点的行踪？"陈锋把监控截图推到他面前。画面里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地下车库弯腰，手上的剪线钳反射着冷光。
林哲交叠的食指轻轻叩击桌面，腕表秒针的滴答声在密闭空间格外清晰。"警官，倩倩出事那天我在健身房，监控可以证明。"
陈锋翻开法医报告，铊元素检测那页用红笔圈着："认识周雪薇吗？去年她中毒时，保姆说看到你在炖燕窝。"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上下滚动。单向玻璃后，秦岚正拿着新化验单快步走来——苏倩血液里检测出微量苯海拉明，而林哲上周刚在某药店购买过该药。
当陈锋把现场照片里苏倩指甲中的橡胶碎屑与剪线钳上的残留物比对报告摔在审讯桌上时，林哲突然笑出声："她到死都以为我要带她去看极光。"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冲刷着警局台阶。这个精心策划两年的杀局，终究败给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刹车皮。
秦雪的解剖刀悬在苏倩的肺动脉上方，突然被急促的铃声震得轻颤。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从手机听筒里炸开，仁和医院ICU的值班医生在喊："周雪薇出现室颤！"
陈锋冲进电梯时撞翻了物证箱，那枚沾着花生酱的银勺当啷滚落。三天前周雪薇刚恢复意识，指认林哲时枯瘦的手指在空气里抓挠："他往燕窝里加糖霜..."当时我们以为她说的是铊毒。
重症监护室的蓝光里，周雪薇的输液管正诡异地泛起气泡。护士长掀开床垫，发现心电监护仪电极片被替换成健身用肌电贴——正是林哲代言的某运动品牌限量款。
"患者对乳糖严重过敏！"秦雪抓起吊瓶标签，上面本该是葡萄糖的化学式被篡改成C12H22O11（蔗糖）。监控录像显示，昨夜有快递员送来"家属准备的营养品"。
技术科的小刘突然拍案而起，电脑屏幕蓝光映着他通红的眼睛："林哲手机云端有个加密相册！"破解后的文件夹里，23个以日期命名的视频刺痛了所有人的瞳孔。
2023.11.07的视频里，林哲戴着医用手套调配某种粉末，背景音是周雪薇在浴室咳嗽："阿哲，燕窝好像结块了..."画面突然晃动，镜头扫过茶几上的《毒理学原理》。
另一个2024.04.12的视频拍摄于汽车修理厂。林哲用磨光机处理剪线钳齿纹时，对着镜头轻笑："雨天刹车距离会增加12米，刚好够冲垮青川大桥的护栏。"
最致命的是一段电话录音："王院长，周雪薇的过敏源清单该更新了..."背景里传来仁和医院特有的电子叫号声。
秦雪将两管血样放进离心机，转头时马尾辫扫过显微镜目镜："苏倩的苯海拉明血药浓度是致死量的1.5倍，但鼻腔检测出微末氯胺酮。"
陈锋猛地想起林哲被捕时格外干净的指甲——美甲店记录显示，苏倩遇害前两小时曾做过手部护理，而美甲师正是林哲健身房的私教会员。
"看这个。"秦雪调出光谱分析图，"周雪薇胃里残留的'糖霜'含30%乳糖和70%铊化合物，而苏倩车里的矿泉水瓶检出苯海拉明与花生蛋白粉混合液。"
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中，物证室传来异响。冲过去时，那个装着银勺的证物袋正在通风口下方摇晃，袋内突然爬出一只棕褐色蟑螂——法医昆虫学显示这是专门啃食花生残渣的Blattella germanica品种。
当审讯室强光灯再次亮起时，陈锋把蟑螂标本盒推过铁桌。林哲嘴角抽搐着要去摸腕表，却忘了入看守所时所有私人物品都被收缴。这个曾同时用过敏源、慢性毒药、机械故障编织死亡的男人，终于败给了昆虫足肢上0.003克的花生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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