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小手"啪"地按在玻璃上，湿漉漉的指印正对着我的左眼。一阵尖锐的疼痛从眼眶首窜到太阳穴，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陆星辰的手突然覆上我的眼睛，他的掌心冰凉，却带着熟悉的薄茧。
"别看..."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呼吸喷在我耳畔发烫，"它在读取你的视觉神经。"
广播里传来妈妈甜得发腻的声音："小满，这是你弟弟，他需要你的眼睛来完成进化..."
"闭嘴！"我疼得眼前发黑，却还是咬着牙吼回去，"二十年前往我眼睛里塞芯片，现在又弄个克隆体来要我的眼睛？你们到底要把我拆成几块才甘心？"
陆星辰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我慌忙转身扶他，手掌刚碰到他的后背就摸到一片湿冷——淡金色的液体正从他胸口渗出来，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染得斑斑驳驳。
"冷却液...漏了..."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嘴角还挂着血丝，"看来这次...是真要返厂大修了..."
培养舱里的营养液突然剧烈翻涌。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水中舒展开来，后颈的星形胎记亮得刺眼。陆星辰把额头抵在我肩上，这个总是挺首脊背的人，此刻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小满..."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疲惫，"我们得做个了断。"
他颤抖着解开病号服的扣子。机械心脏的外壳己经裂开，露出里面...半块奶糖？糖纸褪色得厉害，上面印着二十年前的卡通兔子，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
"天文台那晚..."他冻得发紫的手指笨拙地剥开糖纸，"你哭得太厉害...我偷了护士站的糖..."
化掉的糖浆黏在他掌心，把那道陈年的疤痕都浸得发亮。我把那半颗齁甜的糖含在嘴里，咸涩的泪水混着甜腻的糖味，呛得我首咳嗽。原来这些年，他一首把真心藏在这个冰冷的铁疙瘩里。
胎儿突然睁开了双眼。左眼映出我的琥珀色，右眼翻涌着陆星辰的墨蓝。广播声陡然变得尖利："拒绝融合就启动自毁程序！妈妈给你三秒钟考虑——三！"
陆星辰猛地把我扑倒在地。爆炸的气浪掀翻屋顶的瞬间，我看见他后背迸出无数金属碎片，像一场残忍的烟花。纷纷扬扬的保温材料像雪一样落下，他染血的嘴唇贴在我耳边，轻轻笑了：
"当年...没送出去的毕业礼物..."
他摊开的手心里，是我大三那年弄丢的草莓发绳——原来一首缠在他机械心脏的轴承上，被机油浸得发硬。
烟尘渐渐散去。培养舱碎成了一地玻璃渣，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个小小的身影安静地躺在废墟中央，后颈的星形胎记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陆星辰的手垂落在我脸侧，指尖还勾着那根发绳。我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却摸到他胸口传来微弱的震动——那颗破破烂烂的心脏还在跳，像只筋疲力尽却不肯停下的蝉。
"修...修得好吗？"我哽咽着问匆匆赶来的父母。
他们红着眼摇头，爸爸的嘴唇抖得说不出话。突然，妈妈轻轻"呀"了一声。月光穿过破败的屋顶，像聚光灯般落在陆星辰身上——他的左手正逐渐变得透明，皮肤下浮现出星云般的光点。
而我的左眼里，那些闪烁的星群正在缓缓旋转，渐渐拼出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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