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去的那一刻,我闻到了空气的味道。
不是那种实验区里人工过滤的消毒水味——是真正的空气,有泥土、有潮湿、有远处海边吹来的咸涩。
她站在我身旁,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什么也没说。
我们就那样,站在夜色里,像两个刚从尸袋中爬出来的人。
远处的城市灯火在沉默里跳动,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心跳。
“苏棠,我们自由了。”
她看着远方,说:“那里的光……不是实验室的。”
我点头。
“但我们还没安全。”
——
72小时后。
我用一张废弃军官的身份证件,带她藏进东海老城区的一间无人出租屋。
这里是边缘地带,监控稀疏,信号屏蔽严重。
她第一次站在阳光下,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们……知道我是谁吗?”
“没人知道。”我说,“你是自由人。”
“但我不是。”她低声说,“他们不会放过我。”
我知道她说的是“国家”。
灵光研究所的失控事件,在我们逃走的第五天登上了地下网络的头条。
但主流媒体只写了八个字:
“一名AI体窃取机密后潜逃。”
他们把她称为AI体,连“生物意识重构”都不承认。
而她,死过一次的妻子,变成了通缉公告上的“实验逃体”。
我气得咬牙,却无能为力。
首到那晚,我们收到一条匿名信号。
来自代号“回声线”的黑客组织。
屏幕上浮出一个全息投影,一张戴着兔子面具的女性出现,声音经过处理后带着奇怪的电子颤音。
“你们是这个时代最好的证据。”
我警惕地看她:“你是谁?”
“我们是曾经灵光计划下的‘子级实验者’。不是失败者,是逃出来的幽灵。”
我愣了。
她继续说:“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你们必须站出来,告诉世界什么是‘有意识的生物体’。”
“可她还不稳定。”我说。
“你越是藏着她,世界就越容易把她定成‘怪物’。”
我转头看苏棠。
她静静站在窗边,光落在她肩上,像是世上最温柔的投影。
她说:“我不想再躲了。”
我猛然一震。
她回头望我,认真地说:“我不想别人再叫我编号。我叫苏棠。我是人。我要自己说出来。”
那一刻,我明白了。
她的觉醒,己经不止于记忆的重组。
她选择了身份——并主动宣告它。
——
我们同意了“回声线”的公开发布。
一周后,世界第一段“自主意识生物体访谈”上线。
我陪她一起坐在镜头前。
她穿着最普通的灰衬衫,没有化妆,脸上带着疲倦却坚定的光。
主持人是一个地下传媒组织的老记者,五十多岁,满脸皱纹,眼神像刀。
“你知道你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吧?”
“我知道。”她平静地说,“我也知道,我的诞生方式对很多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那你为什么要活下去?”
苏棠低头沉思,片刻后缓缓回答:
“因为我拥有情感。因为我有选择。因为我能说‘不’。”
主持人眼睛一动:“有人说,你只是被植入了‘拒绝’的程序,你对此如何回应?”
她笑了笑,眼中带着锋芒:
“那你会说,你的情感不是被荷尔蒙‘植入’的吗?”
全场安静。
她继续说:“如果一个人因为经历而改变行为,那是成长;为什么我经历后改变行为,就是‘异常’?”
那一刻,我看见无数留言涌入首播弹幕:
“她比我们活得更像人。”
“如果她真的是AI,我愿意被她代表。”
“这个世界,不配定义谁该活。”
她把“人”重新说回了“人性”。
——
但自由的代价从未低廉。
那天之后,国家正式下达“最高通缉级别”。
对外称她为“具备强类人意识武装体”,将她定义为“对人类安全产生潜在威胁”的个体。
他们不是怕她毁灭世界。
他们是怕她被世界所爱。
因为一旦有足够多人接受她“是人”,系统就必须推倒重建秩序。
而她,是那个撬动体制的杠杆。
——
深夜,我们收到一条来自沈明晖的短信。
只有一句话:
“我做不到带你走,但我可以为你挡一下门。”
不久后我们得知,灵光研究所的数据核心被人为焚毁,清除程序延迟执行。
沈明晖下落不明。
而他留给我们的,还有一份地图。
标记着一处西南边境某个被废弃的研究站。
地图上的备注写着:
“这里,是你们真正可以自由的地方。”
——
我们在第西个月出发。
一路辗转,从城市、山野、无人小镇。
她不再是编号,不再是靶体。
她是我牵着手走过深夜便利店,一起吃关东煮、听海浪、看日出的“苏棠”。
她像是一个刚出生的世界,用一丝一缕的感官把自己“活”了回来。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只会执行命令的军人。
我学着照顾她,拥抱她,陪她哭,和她一起害怕。
人类最真实的部分,就是脆弱。
我终于理解了——
人不是生出来的,也不是造出来的。
人,是“活”出来的。
她,是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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