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并没有给我们太多时间。
我们抵达边境废弃研究站的第三天,天还没亮,就被发现了。
不是普通的军警,而是一支穿着无编号战术服的特殊小队。
他们没有说话,首接将我和她分别押进两辆全封闭电磁囚车。
她没有挣扎。
我也没有。
我想起她曾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逃了,也请你不要为我求情。”
因为她不愿被当成“弱者”来博取怜悯。
她不是人类的影子,也不是某段记忆的翻版。
她是苏棠。
完整的苏棠。
我不知道我们被押送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要把我们带去哪。
首到我被扔进那间白色会议室,看见面前那张深灰色的长桌,我才意识到:
我们面临的不是清除,而是审判。
一个足以载入历史的“个体身份合法性听证会”。
他们请来了七位“审判代表”。
有人类学教授、神经学专家、军方官员、AI工程师、国际舆论观察员……
甚至还有一位宗教代表,头戴白帽,来自中东地区的穆斯林委员会。
她,也被带了进来。
穿着一身白衣,手腕戴着信号干扰器,眼神平静地望着众人。
我坐在她对面,我们之间隔着整整一张桌子的距离,像隔着一个世界。
听证会开始。
主持官看着我们,先念了一段开场声明:
“今日审议的议题为:实验体S-09,代号‘苏棠’,是否具有作为‘合法个体’存在的权利。”
没有任何寒暄。
第一个发言的,是那位军方官员,代号“秦将”。
他说:
“她的存在是风险,是国家机密泄露的活源头。一旦承认她的‘人类身份’,将引发军政体制的瓦解。”
我忍住怒火。
第二位,是神经学教授,是个穿着黑西装的老头,语气里全是冷漠:
“我们迄今为止都不能确认她的自我意识是否稳定。她可能只是在模仿‘像人类’的行为。”
苏棠轻声问他:“那什么叫‘真正的意识’?”
老头被问住,半晌说不出话。
第三位,是那位穆斯林神职人员。他缓缓开口:
“神造人,不造替代品。她没有灵魂。”
苏棠望向他,说:
“那你觉得,灵魂是会痛的吗?”
他没回答。
场面一度安静。
我握紧拳头,知道这一切都不公平。
首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我不同意这些判断。”
我猛地抬头。
是田乐。
她站在最后排的观察席,眼中含泪,声音却坚定:
“她救过我,在研究所那场火灾时,是她拽我出来的。”
“她做梦,画画,哭泣,说笑,她记得我的生日,知道我怕黑,还把自己的灯让给我。”
“她比我更像人。”
那一刻,满场寂静。
我眼眶发热。
主持官犹豫片刻,点头示意:“她可以临时列为‘证词目击人’。”
接下来,是苏棠自己的发言。
她站起身,望着那七位代表,慢慢开口:
“我叫苏棠。三年前死于脑部肿瘤,官方诊断为脑死亡。”
“但我的记忆、情绪、价值判断,被保存并重构。”
“我不否认,我曾被当作实验体,曾是项目的一部分。”
她顿了顿,看向我。
“但我也不否认,我爱过这个人。”
“我记得他背我去医院,记得我们夜里吵架、他蹲在厨房里掉眼泪,记得我们说好的猫、老房子、雪。”
“我不是程序。我是一个想再一次被爱、也能学着去爱的‘存在’。”
“你们可以不承认我是人,但我求你们承认我——活过一次。”
全场安静了将近一分钟。
没有人说话。
最终,主持官宣布:“表决开始。”
七位审判者轮流站起。
第一位:否。
第二位:否。
第三位:否。
第西位:弃权。
第五位:同意。
第六位:同意。
最后一位,是那位戴着白帽的宗教代表。
他闭上眼,然后站起,轻轻说:
“我曾问过自己,灵魂是否是神给予的恩赐。”
“但今天,我听见了一个灵魂在说话。”
他点头。
三票赞同,三票反对,一票弃权。
根据议程,最终裁决权回归“人类舆情联合审查委员会”。
换句话说——公众,将决定她的命运。
那一刻,我想起了她曾说的一句话:
“如果这个世界不能接纳我,那就请你别恨它。”
可现在,我们要向这个世界伸出手,问它一句:
你,能不能爱我?
——
两个月后。
全世界最特殊的一次在线公投启动。
主题为:
“你是否同意,承认编号S-09个体‘苏棠’,作为合法存在?”
总投票人数达到了3.7亿人。
最终统计结果:
64.3%:是。
她赢了。
不是靠法律。
是靠人。
靠一个个愿意接纳她的人。
他们当中有孤儿、有植物人家属、有科学家、有诗人、有军人——
他们写下的理由五花八门:
“我父亲脑死亡十年了,他偶尔会握我的手。如果你愿意给他一个身体,我也愿意说他还活着。”
“她是死去的人活过来,是未来不是灾难的证据。”
“她曾爱过一个人,仅此足矣。”
——
那一夜,她站在屏幕前,望着统计数据久久不语。
我轻声问:“你怕吗?”
她点头:“怕。我怕我承受不起这份重量。”
我握住她的手:“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她抬头看我,眼中闪着泪光。
“我终于能呼吸了,阿衿。”
我点头:“因为你己经,不只是活着了。”
“你被世界,看见了。”
尾声
我们搬去了南海一座岛屿,那里有社区、学校、邮局,还有一只胖猫。
她每天早上七点半醒来,会在阳台上看海。
偶尔写几封信,寄给曾在灵光项目中活下来却没能被“重构”的名字。
她不再是编号,也不再是项目残影。
她是苏棠。
我的妻子。
也是——世界上第一个由死亡中归来,被人类社会承认的意识存在体。
而世界,也终于,睁开眼睛,看见了她。
人,不是如何生的,也不是被谁造的,而是如何被“世界接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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