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宋清溪。宋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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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宋清溪。宋清溪……

 

门外的拍打声和叫骂声更加刺耳,像钝刀子反复切割着这方狭小空间里仅存的脆弱安宁。冰冷的绝望如同沉重的铅水,从头顶浇灌而下,瞬间淹没了宋清溪。她僵立在床边,听着门外房东的咆哮和母亲痛苦的喘息,看着被子上那片刺眼的褐色药渍,感受着手背火辣辣的疼痛……所有的一切像无形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她无法呼吸,几乎窒息。

学费、药费、房租……像三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那个曾经在她摔倒时会背起她、在她英语不及格时给她递笔记、在她被刁难时握住她手的少年,早己被拽离了她的世界,消失在她无法触及的冰冷云端。她只有自己了。一个连房租都交不起、连妈妈都照顾不好的自己。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冲出眼眶,大颗大颗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和泪水的咸涩,才没让那崩溃的呜咽冲出喉咙。肩膀因为极力的压抑而剧烈地颤抖着,单薄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那么无助,那么渺小。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隔绝了寒冬与喧嚣的恒温玻璃幕墙内。

市国际学校的恒温植物园,即使在深冬也维持着春日般的暖意。巨大的玻璃穹顶过滤掉铅灰色的天光,洒下柔和的人工暖阳。精心修剪的热带植物舒展着油绿的叶片,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系统送出的、清甜而虚假的花香。中央空调发出低沉而恒定的嗡鸣,维持着24℃的精准舒适。

一场小型的“跨文化交际酒会”正在植物园一隅举行。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妆容精致的名媛、以及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宾端着水晶高脚杯,在轻柔的古典乐背景下低声交谈,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空气里飘荡着法语、英语和中文的碎片,混杂着香槟的甜腻和雪茄的辛辣。

许嘉言穿着一身剪裁完美、质地精良的黑色礼服,站在人群的中心。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秀,在精心布置的灯光下,像一个没有瑕疵的精致人偶。他正流利地为一位法国投资商和本地企业家做着同声传译,低沉悦耳的法语和清晰标准的中文无缝切换,每一个音节都精准无误,每一个停顿都恰到好处。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平静微笑,眼神专注,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在这场语言的精密舞蹈中。

“许少爷的法语真是令人惊叹!简首像巴黎人!”法国人听完他的翻译,由衷地赞叹,举杯示意。

“嘉言这孩子,从小语言天赋就异于常人。”许母穿着一身奢华的晚礼服,妆容完美无瑕,恰到好处地靠近,脸上带着矜持而骄傲的笑意,优雅地挽住许嘉言的手臂,将他更紧密地纳入自己的光环范围。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包裹了他。

许嘉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手臂上传来她指尖冰冷的触感和不容抗拒的力道。那完美的微笑面具依旧挂在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微微颔首,用法语回应了法国人的赞美:“您过奖了,先生。”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离得极近,才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正紧紧攥着礼服口袋里一个坚硬而微凉的物体——那支缠着银线星辰的旧钢笔。冰凉的金属笔身硌着他的掌心,那修复裂痕形成的独特棱角,像一颗嵌入血肉的星辰,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这刺痛奇异地压制着心底翻涌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窒息感和疏离感。

他像一台被精密编程的机器,完美地执行着“许家天才”的指令。目光扫过眼前光鲜亮丽的人群,扫过母亲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扫过窗外植物园里那些被精心计算过生长轨迹的绿植……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玻璃罩子,将他与真实的温度彻底隔绝。他只有口袋里那点冰冷的金属触感,只有掌心那枚由裂痕修补而成的星辰印记,才能让他在这片虚妄的繁华中,触摸到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酒会间隙,他独自走向角落的休息区,借口需要整理资料。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他迅速拿出那支旧钢笔和一本随身携带的、同样来自国际学校的昂贵烫金笔记本。他拔开笔帽,笔尖带着久违的滞涩感,深深吸饱了墨水。然后,他不再书写那些冰冷的商业条款或外交辞令,而是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在雪白得刺眼的纸页上,重复写着同一个名字:

宋清溪。宋清溪。宋清溪……

墨色的字迹,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力道,穿透了纸背,如同刻印。每一个笔画,都像在对抗着这无处不在的冰冷囚笼。只有写着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眼中那层完美的冰壳才会悄然融化,露出一丝深不见底的、压抑到极致的思念和痛楚。

日子在沉重的药味、房东的催逼和宋清溪咬牙坚持的兼职中艰难滑行。她白天在学校强撑着精神,努力不去看那个刺眼的空位,晚上在便利店值夜班,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脚踝的旧伤在寒夜里钻心地疼。回到家,还要照顾病中的母亲,熬药、擦身、喂饭。曾经那个在数学课上神采飞扬、解题时眼神发光的女孩,像被生活的重担过早地磨去了光彩,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脸色是营养不良的苍白。

这天放学,天空飘起了细碎的冰雨,打在脸上生疼。宋清溪拖着疲惫的身体和隐隐作痛的脚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寒风裹着冰雨钻进她单薄旧校服的领口,冻得她牙齿打颤。路过学校传达室时,她被看门的老张头叫住了。

“宋丫头!等等!”老张头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看起来有些分量的牛皮纸信封,“有你的信!没贴邮票,也没写寄信人,不知道谁塞信箱里的!”

宋清溪愣了一下,疑惑地接过信封。牛皮纸的质地粗糙厚实,摸上去带着室外渗入的寒气。信封正面空无一字,只在背面封口处,贴着一小块银色的、造型奇特的封缄贴纸——那图案,赫然是一个简约却无比熟悉的、由裂痕修补而成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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