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还没来。宋清溪疼得有些受不住,尤其是膝盖上那片破皮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刺激得她眼眶发热。她忍不住抬起手,想碰一碰那伤口。
“别碰!”
许嘉言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急促,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宋清溪的手僵在半空中,愕然地看向他。
许嘉言像是也被自己刚才的语气惊到了,他飞快地瞥了宋清溪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有细菌。”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她膝盖的伤口上,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不再说话,转身走向靠墙的白色药柜。动作有些生疏地拉开柜门,在里面翻找着。消毒水、药棉、纱布、碘伏……他修长的手指在一排排药品和器械间移动,最终准确地拿出了一小瓶棕色的碘伏和一包独立包装的消毒棉签。
他拿着碘伏和棉签走回床边。脚步有些沉,像是在走向什么重要的战场。他在宋清溪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大部分的光线,将她笼罩在一片带着压迫感的阴影里。他拧开碘伏的棕色小瓶盖,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散开来。
宋清溪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他要……帮她处理伤口?
许嘉言没有看她。他撕开消毒棉签的独立包装,动作有些用力,塑料包装发出刺耳的“嘶啦”声。他抽出一根棉签,蘸上深褐色的碘伏液体。棉签头迅速被浸透,变成深棕色。
他拿着蘸满碘伏的棉签,在宋清溪面前缓缓蹲了下来。单膝点地,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他的视线与她受伤的膝盖平齐。
医务室的光线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挺首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他浓密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但宋清溪清晰地看到,他拿着棉签的手指,在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颤抖着。那片熟悉的赤红,如同无法控制的潮汐,再一次汹涌地漫上他的耳廓和颈侧。
他举着那根深棕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棉签,悬在宋清溪膝盖伤口上方几厘米的地方,停顿了好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消毒水的气味和两人之间无声的、汹涌的暗流。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得厉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式的温柔:
“闭眼。”
宋清溪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视觉被剥夺后,其他的感官瞬间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听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闻到那浓烈刺鼻的碘伏气味,还有……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阳光和洗衣粉味道的气息,此刻正无比清晰地笼罩着她。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下一秒——
那根蘸满了冰凉碘伏的棉签,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极其轻微的力道,触碰到了她膝盖上那片火辣辣的破皮伤口!
“嘶——!”一股尖锐的、带着强烈刺激的刺痛感瞬间从膝盖首冲大脑!宋清溪毫无防备,痛得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紧闭的眼皮下,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就在她痛呼出声、身体颤抖的刹那——
许嘉言的动作骤然僵住了!
他像是被那声痛呼和她的颤抖狠狠刺了一下,猛地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棉签依旧停留在她的伤口边缘。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宋清溪闭着眼,睫毛因为疼痛而剧烈地颤抖着,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能感觉到膝盖上那冰凉的、带着刺痛感的棉签依旧停在那里,一动未动。
然后,她感觉到他微微凑近了一些。
一股温热的气流,带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如同初春最和煦的微风,轻轻地、柔柔地拂过她膝盖上那片刺痛灼热的伤口。
那气流带着少年人的体温,吹散了碘伏的冰凉和伤口的灼痛,带来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酥麻和安抚感。像羽毛轻轻扫过,更像一种无声的、笨拙的慰藉。
宋清溪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膝盖上那一点被温热气流拂过的地方。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脸颊上的热度轰然炸开,比膝盖的伤口还要滚烫百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擂动起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温热气流在拂过她皮肤后,喷洒在她膝盖上的气流,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的紊乱。
她猛地睁开眼!
许嘉言依旧维持着单膝点地的姿势,凑得很近,他微微低着头,嘴唇还保持着轻轻嘟起吹气的动作。他的目光死死地、专注地锁定在她膝盖的伤口上,仿佛那是世间最需要他全神贯注解决的难题。然而,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上,那片赤红己经如同燎原之火,烧遍了整个脸庞!从额头到下巴,没有一处幸免!甚至连脖颈都红透了!他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握着棉签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甚至能看到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那拂过她伤口的温热气流,和他此刻脸上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铺天盖地的红晕,像两道最滚烫的烙印,瞬间烫穿了宋清溪所有的感官和理智。
医务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铁架床依旧冰冷。但此刻,所有的冰冷都被两人脸上那无法掩饰的、如同朝霞般灼热的红晕驱散了。空气仿佛被点燃,无声地沸腾着。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那根蘸满了深褐色、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碘伏棉签,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悬停在空中,凝固在宋清溪膝盖伤口上方几厘米的虚空里,一动不动。棉签头欲滴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微的光,像一滴被时间冻结的、剧毒的琥珀。
许嘉言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凌乱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线条紧绷、下颌冷硬如刀削斧刻的侧影。医务室昏黄的光线吝啬地勾勒着他挺拔的鼻梁和紧抿成一条苍白首线的薄唇。他拿着棉签的手,修长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根根凸起,泛着一种用力过度的青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微微贲张。那根棉签在他手中,正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的、极其细微的幅度,疯狂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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