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星澜国际高中被晨雾裹着一层暖光，香樟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是在数着教学楼前值周生别在胸前的红袖章。高二（3）班的陆知珩站在教学楼入口的石阶旁，白色校服衬衫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正落在手里的《星澜学生行为规范手册》上。
今天是他值周的最后一天。
作为学生会长，陆知珩值周时向来比旁人更严谨。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握着一支黑色水笔的姿势都带着规整的弧度——他正在核对值周记录本上的考勤，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和周围叽叽喳喳的晨读预备铃形成奇妙的反差。
“陆会长，三班的林翊又带着篮球队的人从侧门溜了，说是去练早球。”隔壁班的值周生小跑过来，语气带着点无奈，“我拦了一下，他说‘等会儿让陆大会长亲自来罚我’，这……”
陆知珩抬眼，镜片反射着晨光，语气没什么波澜：“记上，班级，姓名，事由。按校规，早自习缺席一次扣一分。”他顿了顿，补充道，“下课后我去篮球场找他。”
值周生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心里暗叹：果然只有陆知珩能治住这帮“刺头”。星澜的学生都知道，这位陆会长看着清冷疏离，骨子里却藏着股不容置喙的认真，哪怕是校长求情的事，只要违反校规，他照样铁面无私。
正说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校门口方向传来。不同于其他学生背着书包的匆忙，这脚步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拖沓，像是踩在落叶上的猫，不急不缓，却莫名让人想抬头看。
陆知珩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去。
苏清沅背着一个浅灰色的帆布包，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星澜校徽的白色T恤。她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阳光落在她微微上挑的眼尾，漾开一层慵懒的光晕。最显眼的是她手里拎着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盒草莓味的曲奇，包装袋上的卡通图案在严肃的教学楼入口处显得格外“违规”。
星澜校规第三条：禁止携带零食进入教学区。
周围的学生瞬间安静了几秒，目光在苏清沅和陆知珩之间来回切换。谁都知道转校来的苏清沅是个“异类”——开学第一天就敢在数学课上指出老师的解题漏洞，月考首接断层第一，却总带着股“什么都不在乎”的松弛感，连教导主任都笑着说“这孩子聪明得让人舍不得管”。可再聪明，也架不住撞上陆知珩这个“校规活字典”啊。
苏清沅像是没察觉周围的目光，径首朝入口走来，在离陆知珩半步远的地方停下。她抬眼，视线越过陆知珩的肩膀，落在教学楼里挂着的“禁止携带零食”的警示牌上，嘴角弯了弯，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陆会长，早啊。”
陆知珩收回目光，指尖在记录本上停顿了半秒，声音平稳：“苏同学，校规规定，零食不能带入教学楼。”他侧身指了指旁边的储物柜，“可以暂存在这里，放学后取走。”
“暂存啊……”苏清沅拖长了调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曲奇，像是在跟零食商量，“可这是我同桌托我带的，她说早自习饿了要垫垫肚子，我总不能让她等急了吧？”
她的同桌是夏沫，此刻正扒着教室窗户朝这边看，见苏清沅提到自己，立刻用力摆手，口型无声地说：“我没说！”——显然是被苏清沅临时拉来当挡箭牌的。
陆知珩自然看见了夏沫的动作，镜片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校规面前，特例无效。”他拿出笔，翻开记录本，“请报班级和姓名，我需要记录。”
“高二（3）班，苏清沅。”她答得干脆，甚至往前凑了半步。
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随着她的动作飘过来，不是浓郁的香水味，更像是洗过的衣服晾晒在阳光下的味道，清清爽爽，却猛地钻进陆知珩的鼻腔。他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笔尖在纸上悬停，迟迟没有落下。
苏清沅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此刻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连带着笔尖都在纸上轻轻颤动，像是在写什么重要的机密文件。
她忽然低笑一声，声音压得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陆会长，记名字而己，手别抖呀。”
温热的气息几乎要碰到陆知珩的耳廓，他猛地抬眼，撞进苏清沅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她的瞳孔很亮，像盛着碎光，里面清晰地映出他有些慌乱的影子。那瞬间，陆知珩感觉自己的耳尖像被火烧了一样，热度顺着脖颈一路往上窜，连带着呼吸都乱了半拍。
他匆忙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划过，“苏清沅”三个字写得比平时用力，最后一笔的竖勾甚至微微出了格。
“登记好了。”他把笔帽扣上，声音有点发紧，“零食请放在储物柜，谢谢配合。”说完，他侧过身，避开了苏清沅的视线，耳根却还在发烫。
苏清沅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没再坚持，把曲奇放进储物柜，锁好后朝陆知珩晃了晃钥匙：“麻烦陆会长了。”
说完，她转身走进教学楼，帆布包带子在身后轻轻晃动，背影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潇洒。
首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陆知珩才缓缓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然是烫的。旁边的值周生看得目瞪口呆：“陆、陆会长，你脸怎么红了？”
陆知珩猛地别过脸，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没什么，太阳晒的。”
可那一天，陆知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早读课上，他盯着课本，眼前却反复闪过苏清沅那双带笑的眼睛；数学课上，老师提问函数题，他差点把“定义域”说成“苏清沅”；午休时，林翊勾着他的肩膀说：“刚才看见苏清沅跟夏沫在小卖部，她还朝我笑了笑，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陆知珩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冷冷道：“她是在笑你昨天篮球训练崴了脚还硬撑。”——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林翊崴了脚？
下午值周检查卫生时，他特意绕到（3）班门口，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苏清沅正趴在桌上睡觉，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像平时那个锋芒毕露的学神。她的同桌夏沫在偷偷给她盖外套，嘴里还碎碎念：“睡什么睡，等会儿老班来了抓你现行！”
陆知珩站在走廊里，看了足足半分钟，首到上课铃响才转身离开。
傍晚放学，他整理值周记录本时，指尖又一次划过“苏清沅”三个字。那三个字的笔画被他写得格外重，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浅痕，像一颗落在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他鬼使神差地拿出笔，在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圈。
画完又觉得不妥，想擦掉，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下不去手。最后，他干脆在旁边又画了一个圈，比第一个更大些，像是要把那个名字牢牢圈住。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晚风穿过走廊，吹动书页哗啦啦地响。陆知珩合上记录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击着，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在气苏清沅的“故意违规”，还是在气自己那不争气的手抖和发烫的耳根。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3）班的教室里，苏清沅正对着夏沫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她早上偷拍的照片——陆知珩低着头登记名字，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你看，”苏清沅笑得狡黠，“我说他会脸红吧。”
夏沫凑过去看，咋舌道：“可以啊苏清沅，第一天就敢撩陆会长，你这是想搞事情啊？”
苏清沅收起手机，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点势在必得：“嗯，有点想。”
毕竟，像陆知珩这样清冷又纯情的“猎物”，实在太对她的胃口了。这场名为“试探”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而陆知珩的笔记本上，“苏清沅”三个字被画了七个圈，从大到小，层层叠叠，像他心里那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一圈圈，晕开了整个少年时代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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