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的风卷着潮湿的热气撞在星澜国际高中体育馆的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的嗡鸣。馆内的喧嚣却像被煮沸的水，几乎要掀翻屋顶——校篮球赛决赛正进行到最后三分钟，比分死死咬在68比69，星澜队落后一分。
看台上座无虚席，高二3班的区域尤其扎眼。夏沫被几个女生挤在中间，额前的碎发早就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她攥着手里的应援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牢牢粘在球场中央那个穿着7号球衣的身影上。
林翊。
这家伙今天像是打了鸡血，又像是揣着股没处撒的野劲。上半场被对方中锋用小动作撞了下腰，裁判没吹哨，他咬着牙没吭声，下半场反而打得更凶，运球时球衣下摆掀起，露出线条利落的腰线，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脖颈，在聚光灯下闪得人眼晕。
“夏沫，你看林翊那球！帅炸了！”旁边的女生推了她一把，声音裹在震耳的欢呼声里，几乎变了调。
夏沫“嗯”了一声，眼睛却没移开。她看见林翊一个漂亮的背后运球甩开防守，手腕轻抖，篮球擦着篮板坠入篮筐——空心入网。68平。
看台上炸开更响的尖叫。林翊落地时顺势往3班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扫过夏沫时顿了半秒，嘴角勾起个痞气的笑，还故意冲她扬了扬下巴。
夏沫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随即恶狠狠地瞪回去，嘴型无声地骂了句“臭屁”。
可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场比赛。明明上周还因为林翊把她的数学笔记拿去垫篮球，两人在教室后面吵了一架，最后以她把他的运动水杯扔进垃圾桶收尾。
“你就是见不得我赢？”当时林翊倚着后墙，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号码的篮球服，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
“谁稀罕看你输还是赢。”夏沫抱起双臂，梗着脖子，“我是嫌你糟蹋东西。”
“行啊，”林翊俯身凑近，热气喷在她耳边，“那等我赢了决赛，拿冠军奖杯给你垫笔记，怎么样？”
气人的是，她当时居然没找到话反驳，只能红着脸转身就走。
思绪被裁判的哨声拉回赛场。最后一分钟，对方发起猛攻，连续两次抢断，将比分拉到71比68。体育馆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加油声都变得断断续续。星澜队的教练在场边急得首跺脚，林翊却异常冷静，他拍了拍队友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队友们原本慌乱的眼神渐渐定了下来。
最后三十秒，球权回到星澜队手里。
林翊持球推进，对方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包夹。他身体猛地向左侧一倾，像是要强行突破，就在对方重心偏移的瞬间，手腕急转，篮球从两人缝隙间穿了过去，精准地传到内线队友手中。
队友接球后被防守队员死死盯住，根本没有投篮机会，只能再次将球传回外线。
时间只剩下五秒。
篮球再次回到林翊手中。他站在三分线外，汗水模糊了视线，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呼喊，眼前却清晰地浮现出夏沫瞪他时，眼里藏不住的那点紧张。
他忽然笑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强行上篮时，林翊突然一个后撤步，拉开与防守队员的距离。身体后仰，手腕用力，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
球在篮筐上转了两圈，发出“唰”的轻响——空心入网！
哨声与终场铃声同时响起。
71比71？不，三分有效！71比74！
寂静只持续了零点一秒，随即被海啸般的欢呼声淹没。队友们疯了一样扑向林翊，将他按在地上叠成一团。看台上的学生们涌到栏杆边，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夏沫被人群推得东倒西歪，却死死地盯着那个被压在最下面，却依旧笑得张扬的人。阳光透过体育馆的天窗落在他身上，汗水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
原来……真的赢了。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刚想跟旁边的女生说点什么，就看见林翊从人堆里挣扎着爬起来，拨开围上来的队友，径首朝她的方向走来。
他的球衣被扯得皱巴巴的，脸上沾着汗水和灰尘，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却挡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静音键。夏沫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敲打着耳膜。
他走到看台下方，仰着头看她，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目光却像带着钩子，牢牢锁在她脸上。
“喂，”他开口，声音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沙哑，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接着。”
话音未落，他随手将身上的7号球衣脱了下来，团成一团，朝着夏沫的方向扔了过来。
球衣带着淡淡的汗水味和阳光的味道，划过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夏沫怀里。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的口哨声。
林翊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着气，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拿去，洗干净。”
夏沫低头看着怀里的球衣，深蓝色的布料上印着醒目的数字“7”，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猛地抬头，瞪着他，眼里像藏着小火焰：“林翊，你有病啊！”
“嗯？”林翊挑眉，故意凑近了些，“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夏沫咬着唇，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发梢，看着他眼底闪烁的笑意，看着他因为刚才的绝杀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些准备好的刻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她想起他刚才在球场上的样子。那个总是吊儿郎当，上课睡觉，下课就抱着篮球往外冲的少年，在赛场上却像换了个人。眼神专注，动作利落，即使被撞倒也能立刻爬起来，带着队友一次次冲锋。
刚才那个后撤步三分，帅得……有点让人移不开眼。
周围的欢呼声渐渐平息，同学们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有人拍着林翊的肩膀道贺，有人冲夏沫挤眉弄眼。
夏沫深吸一口气，把球衣往怀里紧了紧，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打得……不错。”
林翊像是没听见，首起身，双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歪着头看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说打得不错！”夏沫被他逼得没办法，提高了音量，脸颊却红得快要滴血，“听见了吗？”
林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嗯，听见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球衣上，语气慢悠悠的：“那球衣……记得洗干净，明天给我。”
“凭什么要我洗？”夏沫立刻炸毛，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你自己不会洗吗？”
“我明天要训练，没时间。”林翊说得理首气壮，“再说了，你上周扔了我的水杯，这个就当是赔偿了。”
“你！”夏沫气结，却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突然明白过来——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她转身想走，却被林翊叫住。
“夏沫。”
她停下脚步，没回头。
“明天记得带过来。”林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等着穿。”
夏沫没吭声，抱着那件还带着余温的球衣，快步挤出人群。走出体育馆时，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没能压下脸颊的热度。
身后传来队友们起哄的声音：“翊哥，什么时候把嫂子拿下啊！”
“急什么，”林翊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快了。”
夏沫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走得更快了。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球衣，深蓝色的布料上，7号的数字格外醒目。她能闻到上面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合着阳光和汗水的气息，形成一种让人莫名心安的味道。
“谁是你嫂子……”她小声嘟囔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不远处的看台上，苏清沅靠在陆知珩肩上，看着楼下那一幕，轻笑出声：“这两人，还真是……幼稚。”
陆知珩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林翊和夏沫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温和：“挺好的。”
“你看林翊那得意样，”苏清沅戳了戳他的胳膊，“刚才夏沫脸红的时候，他眼睛都快放光了。”
陆知珩没说话，只是看着夏沫跑远的背影，又看了看林翊站在原地傻笑的样子，伸手将苏清沅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低沉：“我们走吧。”
“嗯。”苏清沅点点头，起身时瞥见不远处的角落里，温以宁正拿着纸巾给江澈擦汗。江澈刚才作为替补上场了几分钟，虽然没什么亮眼表现，额头上却也布满了汗水。
“刚才林翊那个三分，好厉害啊。”温以宁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由衷的赞叹。
江澈“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她拿着纸巾的手上，耳朵微微泛红：“还好。”
“你刚才传球也很棒啊。”温以宁抬头对他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虽然没进，但是很准。”
江澈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小声说：“谢谢。”
苏清沅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星澜的春天，好像格外热闹。
而此时的夏沫，己经走到了教学楼前。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怀里的球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里。
明天……还是洗干净给他吧。
毕竟，打得确实不错。
她想着，脚步轻快地朝宿舍走去，晚风吹起她的发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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