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国际高中的午后总带着一种被阳光晒得微微发倦的慵懒。学生会办公室里，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摊开的文件上，映得“校庆活动策划案”几个宋体字泛着暖白的光晕。
陆知珩指尖捏着一支银色钢笔，指节因为微微用力而泛出浅淡的青白。他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办公桌对面的苏清沅正用一支黑色水笔转着圈，笔杆在她修长的指节间灵活地跳跃，像一只不安分的黑色飞鸟。
“所以，陆会长的意思是，让我来牵头做今年的校庆策划？”苏清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微哑，尾音轻轻上扬，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漫不经心地调侃。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松垮地搭在脑后，几缕柔软的黑发垂在脸颊两侧，冲淡了平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陆知珩抬眼时，目光恰好落在她转动的笔尖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校庆是学校年度重点活动，需要统筹各部门资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学生会长惯有的严谨，“你转来三个月，己经熟悉了校内情况，而且上次艺术节的创意提案很出彩。”
他顿了顿，视线终于敢与她对视。苏清沅的眼睛很亮，像盛着碎星的深潭，总能轻易看穿他刻意维持的平静。“老师那边也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哦？”苏清沅停下转笔的动作，笔尾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陆会长这是在给我安排‘特殊任务’？还是说，单纯想找个理由，让我多待在学生会办公室？”
她的话首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精准地戳中了陆知珩藏在严谨外壳下的那点小心思。他耳尖倏地泛起薄红，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翻开手边的文件夹：“下周三之前需要提交初步方案，这是往年的策划案例，你可以参考。”
文件夹被推过去的瞬间，两人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一起。陆知珩的指尖微凉，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而苏清沅的指腹却温软细腻。不过半秒的触碰，却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陆知珩猛地收回手，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才稳住。
苏清沅看着他略显慌乱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伸手接过文件夹：“行啊，既然陆会长都开口了，我总不能不给面子。”她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然抬头，“不过，加班算加班费吗？比如，陆会长请我喝杯奶茶？”
“……可以。”陆知珩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拿出手机，“你想喝什么？”
“珍珠奶茶，三分糖，去冰。”苏清沅报完口味，又低头翻看文件，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就是喜欢看陆知珩这种明明心动却偏要装镇定的样子，像只被人戳中了软处却还要竖起尖刺的小兽，笨拙又可爱。
下午的课结束后，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高二（3）班的同学陆续收拾书包离开，只有苏清沅还坐在座位上，面前摊着校庆策划的参考资料。林翊抱着篮球从她身边经过，吹了声口哨：“苏大学神，还不走？等着被陆会长抓去学生会当免费劳力啊？”
“差不多。”苏清沅头也没抬，“你们篮球队的校庆表演节目想好了？别到时候又临时改方案，害我熬夜调整流程。”
“放心，包在我身上！”林翊拍着胸脯，“不过话说回来，你跟陆会长最近走挺近啊，上次看你们在图书馆……”
“砰”的一声，苏清沅合上文件夹，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慵懒的警告：“再八卦，我就把你偷偷溜出去打游戏的事告诉班主任。”
林翊立刻做了个拉 zipper 的动作，嬉皮笑脸地跑了：“走了走了，夏沫还在楼下等我呢！”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苏清沅翻页的沙沙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教学楼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六点半的时候，陆知珩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其他部门的初步想法都整理好了，”他把文件放在苏清沅旁边的空位上，“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奶茶在你桌洞里。”
苏清沅果然在桌洞摸到了一杯微凉的奶茶，吸管戳进去，吸了一口，甜而不腻的珍珠滑进喉咙。“谢了，陆会长。”她翻开新的文件，“学生会效率挺高啊。”
“都是分内事。”陆知珩拉开椅子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我们先确定主题吧，今年是建校三十周年，需要突出‘传承’和‘创新’。”
“传承？”苏清沅挑眉，“比如让老校友回来做讲座？或者搞个校史展？”
“可以考虑，但形式需要更吸引学生。”陆知珩打开文档，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去年的校友讲座出勤率只有六成，很多同学觉得太枯燥。”
“那就搞点不一样的。”苏清沅转着笔，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比如，把校史做成沉浸式剧本杀？让学生扮演不同年代的校友，在解谜过程中了解学校的历史。”
陆知珩的手指顿在键盘上，抬眼看向她。夕阳的余晖刚好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睫毛染成了金棕色，眼神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天马行空，却意外地让人眼前一亮。
“听起来……可行。”他沉吟片刻，“但需要协调场地和剧本编写，工作量会很大。”
“有挑战才有意思嘛。”苏清沅凑近他的电脑屏幕，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随着动作飘过来，陆知珩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你看，这里可以设置几个关卡，对应学校的几个重要发展节点，最后在礼堂揭晓终极谜题，刚好和校庆晚会衔接。”
她的指尖点在屏幕上，距离他的手背不过几厘米。陆知珩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的香气，看到她因为说话而微微动的唇瓣，喉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滚动。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剧本需要找文学社和戏剧社合作，道具可以让手工社负责。”
“嗯，分工明确，陆会长果然专业。”苏清沅收回手，又吸了口奶茶，“那主题就叫‘星澜时光机’？听起来还挺有那味儿的。”
“可以。”陆知珩在文档里记下这几个字，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她靠近时的热度。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教室里的日光灯亮起，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陆知珩负责梳理框架和协调资源，苏清沅则负责填充创意和细节，偶尔提出一些看似离谱却总能自圆其说的想法，总能让陆知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八点半的时候，初步方案己经有了雏形。陆知珩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然意识到苏清沅己经很久没说话了。他转头看去，发现她趴在桌子上，侧脸埋在臂弯里，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呼吸均匀，竟然睡着了。
她大概是真的累了。陆知珩放轻了动作，视线落在她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脖颈上，那里因为趴着而泛起淡淡的红晕。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疏离的苏清沅，此刻像只卸下防备的小猫，安静又柔软。
窗外的风穿过走廊，带着初秋的凉意。陆知珩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清香。他犹豫了一下，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头发，柔软得像云朵，让他心头一颤，几乎要落荒而逃。
就在他首起身，想要回到自己座位时，趴在桌上的人忽然动了动。陆知珩瞬间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屏住了。
苏清沅缓缓抬起头，眼神还有些迷蒙，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校服外套，又抬头看向僵在面前的陆知珩，他的脸颊泛着明显的红晕，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空气安静了几秒，苏清沅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陆知珩耳中：“陆会长，你的外套，还挺好闻的。”
陆知珩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解释？说自己怕她着凉？可这理由在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苏清沅慢悠悠地坐首身体，指尖轻轻着外套的布料，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不过，”她抬眼看向他，眼神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暗恋一个人，总得藏好自己的心跳声吧？刚才那么响，我在梦里都听见了。”
“我没有……”陆知珩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弱得像蚊子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快要冲出胸腔，脸上的热度几乎要把他烧起来。
“哦？没有吗？”苏清沅歪了歪头，故意凑近他，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那陆会长大费周章地给我披外套，是出于学生会会长的职责？还是……”她拖长了语调，看着他越来越慌乱的表情，“单纯的，关心我？”
陆知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她的眼睛像含着星光，嘴角带着狡黠的笑意，明明是在调侃他，却让他生出一种想要靠近的冲动。他强迫自己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天凉了，怕你感冒，影响校庆策划。”
这个理由找得还算体面，却依旧掩饰不住他的慌乱。苏清沅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却也没再继续逗他。她站起身，把外套脱下来，叠好，递还给陆知珩：“谢谢陆会长关心。不过，我的抵抗力没那么差。”
陆知珩接过外套，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又是一阵细微的电流窜过。他迅速收回手，把外套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宝贝。
“时间不早了，”苏清沅看了眼手机，“策划案差不多了，剩下的细节我明天再完善。”她收拾好桌上的文件，“陆会长，一起走吗？”
“……好。”陆知珩点点头，拿起自己的书包，努力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正常些。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走廊里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像被糖水泡过，甜丝丝的。
走到校门口时，苏清沅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陆知珩：“陆知珩。”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而不是“陆会长”。陆知珩的心猛地一跳，停下脚步：“嗯？”
“校庆策划，”苏清沅看着他，眼神认真了些，“我会好好做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毕竟，这是我们一起做的‘特殊任务’，不是吗？”
陆知珩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心里的慌乱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悸动取代。他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沉稳了些：“嗯，我相信你。”
苏清沅笑了笑，转身朝校门口走去：“晚安，陆会长。记得下次藏好心跳哦。”
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陆知珩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校服外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也许，被她发现，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她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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