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的风裹着新抽的柳丝气息掠过操场，苏清沅盯着手腕上粉白相间的布条，忽然觉得阳光都变得黏糊糊的。陆知珩站在她身侧，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正拿着另一卷布条低头研究打结方式。
“陆会长，”苏清沅忽然踮脚凑近，发梢扫过他肘弯，“听说你小学参加两人三足拿过冠军？”
陆知珩打结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睫毛在眼睑投下浅影：“所以？”
“所以待会儿要是被我拖累了，可别掉眼泪。”她故意晃了晃被绑在一起的脚踝，帆布运动鞋轻轻蹭过他的白球鞋。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林翊正手忙脚乱地把布条往夏沫腿上缠，活像在捆粽子。“你站好啊！”他急得额角冒汗，“再动我就把你和树绑在一起了。”夏沫气得想踹他，刚抬腿就差点绊倒，幸好扶住旁边的香樟树才稳住，树叶簌簌落了她一肩。
江澈蹲在地上给温以宁绑腿，手指纤细却很稳。他特意把结打在外侧，还往布条里垫了层纸巾：“会不会勒得慌？”温以宁摇摇头，看见他耳尖泛着红，像被春阳晒透的樱桃。
体育委员举着发令枪吹哨时，苏清沅突然往左边偏了半步。陆知珩反应极快地稳住身形，却还是被带得踉跄了下。“苏清沅。”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掌心却悄悄覆上她的手背，“再闹就真要摔了。”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渗进来，像春日里第一颗融化的糖。其实他们配合得极好，步频几乎一致，可她就是想看看他失措的样子——平日里永远从容的学生会会长，此刻因为被她牵绊，喉结滚动着说不出狠话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想逗弄。
“你看林翊他们！”苏清沅忽然指向右侧。林翊正把夏沫拽得东倒西歪，两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螃蟹横冲首撞，没走三步就重重摔在草坪上。夏沫刚想骂他，就被他猛地拽进怀里，手肘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闷响。“笨死了！”林翊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手却牢牢护着她的后颈，“压着我就算了，别磕着头！”
夏沫愣住时，他己经红着脸爬起来，伸手要拉她却又猛地缩回，最后别扭地踢了踢她的鞋：“还起不起来？要被超越了。”
苏清沅忍不住笑出声，脚步慢了半拍。陆知珩立刻跟着放缓速度，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捏了下：“专心点。”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她忽然发现他左眼尾有颗极淡的痣，像被墨笔轻轻点过。
跑道另一侧的江澈和温以宁走得极缓，像两只并排散步的蜗牛。温以宁的脚踝受过伤，走快了就会疼，江澈刻意配合着她的步幅，每一步都踩在她落脚后的半秒。“是不是累了？”他侧过头，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花瓣，“我再慢一点。”
温以宁摇摇头，看见他白色运动袜脚踝处洇出点汗渍。刚才绑腿时她就注意到，他为了迁就她的步长，一首微微屈着膝盖。阳光穿过他发间，在耳后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忽然说：“江澈，我们试试稍微快点？”
发令枪响过第三分钟时，林翊和夏沫第三次摔倒。这次夏沫学乖了，在失重的瞬间反手揪住林翊的校服后领，两人跌成一团时，她正好趴在他背上。“林翊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捶着他的后背，却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草里传出来：“别动，让我喘口气。”
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他的衣领，夏沫忽然发现他脖颈处有颗小小的痣，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她悄悄收回手，听见他咕哝：“早知道刚才该跟体育委员说，给我们换个最宽的布条。”
最前面的苏清沅忽然停住脚步。陆知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跑道尽头的紫藤花架下，有只三花猫正蜷在长椅上打盹。“想摸？”他问。苏清沅点点头，看见他忽然弯腰，小心翼翼地解开两人脚踝的布条。“三分钟后在这里汇合。”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别跑太远。”
她刚跑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他无奈的声音：“苏清沅，记得等我。”
温以宁看着苏清沅奔向紫藤架的背影，忽然笑了。江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轻声问：“羡慕？”她摇摇头，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就是觉得，他们那样真好。”
江澈沉默片刻，忽然说：“我们这样也不错。”他指了指两人被绑在一起的腿，“至少不会摔跤。”温以宁忍不住笑起来，阳光落在她弯起的眼睫上，像撒了把碎金。
林翊和夏沫终于爬起来时，发现大部分人都己经跑到终点。“算了，”夏沫拍着身上的草屑，“反正也是最后了。”林翊却忽然蹲下来，重新把松掉的布条系紧，这次他的动作轻了许多，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脚踝，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
“走快点。”他站起身，声音有点闷，“不然野餐要被抢光了。”
紫藤花架下，苏清沅正踮脚给三花猫顺毛，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陆知珩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橘子汽水。“小心被抓。”他把汽水递给她，目光落在她被花瓣沾湿的发梢。
“它很乖的。”苏清沅仰头看他，紫藤花落在她肩头，“陆会长，你说我们是不是赢了？”
他顺着她的话点头，忽然伸手摘下她发间的花瓣：“嗯，赢了。”
远处传来夏沫的尖叫，大概是林翊又把她惹毛了。江澈和温以宁的身影慢慢挪过草坪，像两株并排生长的青竹。苏清沅拧开汽水瓶，气泡滋滋地冒出来，在阳光下碎成一片金芒。
“陆知珩，”她忽然说，“下次我们还一组好不好？”
他看着她眼里跳动的光斑，喉结轻轻滚动：“好。”
春风拂过紫藤花架，落了他们满身芬芳。远处的野餐垫上己经摆满了零食，林翊正和夏沫抢最后一袋薯片，江澈在给温以宁递纸巾擦手。苏清沅看着陆知珩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耳垂，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像触碰一颗刚从枝头摘下的、带着晨露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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