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香樟叶掠过教学楼,苏清沅抱着刚领的新书往教室走时,领口被风灌得发凉。高二开学第一周总带着种不真切的恍惚,走廊里撞见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首到她在三楼拐角看见陆知珩的背影,脚步才顿了半秒。
他背着黑色双肩包,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正低头听同桌讲着什么。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切进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连带着那截露出来的手腕都显得格外干净。苏清沅下意识加快脚步想绕开,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借过”。
她猛地回头,正撞进陆知珩抬起来的目光里。
那双眼总是显得很淡,像浸在水里的墨,此刻却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苏清沅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嗯”了一声,抱着书快步冲进教室,后背却像被什么东西烫着似的——她确定,刚才陆知珩看她的时间,比往常久了半秒。
这个念头在晚自习时被再次印证。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推导函数公式,粉笔灰簌簌落在黑板槽里。苏清沅咬着笔杆算错题,余光瞥见斜前方的陆知珩忽然转了转笔。他的座位在她左前方,隔着两排课桌,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
不知过了多久,她算完题抬头松气,视线毫无预兆地撞上他转过来的目光。
这次绝不是错觉。陆知珩的眼神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移开,反而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长到足够让苏清沅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她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低下头盯着草稿纸,耳朵却不受控制地发烫。首到下课铃响,那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来的灼热感,还没褪去。
这样的时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频繁得反常。早自习她被点名读课文,抬眼时总能在人群里找到陆知珩的视线;体育课自由活动,她坐在看台上喝水,眼角余光会瞥见他抱着篮球站在球场边,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她这边;甚至在食堂排队,他排在前面第三个位置,转身拿筷子时,视线也会不偏不倚地扫过她的脸。
苏清沅开始忍不住揣测这些目光的意味。是她今天的马尾歪了?还是数学练习册封面贴的贴纸太幼稚?首到周五午休,她在图书馆找《天体演化简史》,踮着脚够最高层的书时,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轻松取下了那本烫金封面的书。
“找这个?”陆知珩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图书馆特有的安静质感。
苏清沅接过书时指尖差点碰到他的手,慌忙往后缩了缩:“谢谢。”她低头翻开封面,忽然想起上周在班会课上,自己随口说过想了解星座运行轨迹。
“你也喜欢天文学?”她听见他问,语气里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柔和。
“嗯……随便看看。”苏清沅的心跳又开始乱了,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脊。抬头时,正好看见陆知珩望着她,嘴角似乎微微扬了一下。窗外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好像藏着比星轨更复杂的东西。
***操场西侧的香樟树下,夏沫正对着摊开的物理试卷唉声叹气。风卷着落叶落在她的练习册上,她刚想捡起来,一只手己经先她一步捏住了叶柄。
“笨蛋,落叶都比你会找重点。”林翊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戏谑,却没像往常那样把落叶扔回她头上,反而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夏沫皱着眉抬头:“你才笨蛋呢,这道题本来就难……”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因为她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林翊嘴里说出来时,尾音带着陌生的柔软——
“沫沫,受力分析画错了,看这里。”
他半蹲下来,拿过她的笔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图,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夏沫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林翊从高一就开始叫她“笨蛋”,叫了整整一年,从春天的柳絮飘飞,到冬天的初雪落地,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带着点欺负人的称呼,甚至会在他不叫的时候觉得别扭。
可“沫沫”这两个字,像颗裹着糖衣的炮弹,猝不及防炸得她心头发甜。
“喂,发什么呆?”林翊用笔杆敲了敲她的额头,力道却轻得像羽毛,“看懂了没?”
夏沫猛地回神,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没、没看懂……”
林翊挑眉,却没像以前那样吐槽她“脑子装的是棉花”,反而耐心地又讲了一遍。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偶尔有风吹过,会把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送过来。夏沫盯着他握着笔的手,那只总爱抢她零食、扯她马尾的手,此刻正一笔一划地给她讲题,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练习册,都会让她心跳漏半拍。
从那天起,“沫沫”这个称呼就像长在了林翊的嘴边。
早自习她睡过头冲进教室,林翊会把温热的牛奶塞给她:“沫沫,下次再迟到,值日表上你的名字会被圈成黑炭。”
体育课她跑八百米掉队,他会放慢脚步跟在旁边:“沫沫,腿断了?跑这么慢。”说着却伸手拽住她的书包带,半拖半拉地带着她往前冲。
最让夏沫心慌的是周五的大扫除。她踩着凳子擦窗户,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来,腰后忽然传来一股力道稳稳托住了她。林翊的胸膛贴在她背上,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沫沫,你要是摔下来,我还得给你收尸。”
夏沫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额角还沾着点灰尘。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揉碎的星光,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样子。那一刻,夏沫忽然觉得,比起“沫沫”这个称呼,更让她心跳失控的,是他藏在玩笑话里的在意。
***信息竞赛社的活动室总是弥漫着咖啡和代码的味道。温以宁抱着刚打印好的题库推门进来时,江澈正对着电脑屏幕敲代码,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像在跳舞。
“江澈,周六的模拟赛名单出来了。”温以宁把名单放在他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屏幕。
密密麻麻的代码里,一行注释突兀地跳了出来——
// 温以宁喜欢的颜色是浅蓝,像今天的天空。
温以宁的脚步顿住了。她知道江澈有写注释的习惯,但从没见过这样……私人的内容。他总是穿着深色系的衣服,戴着黑框眼镜,说话简洁到惜字如金,像台精准运行的机器。可这行藏在严谨代码里的注释,柔软得让人心头发颤。
江澈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手指在键盘上一顿,迅速按下快捷键最小化窗口。他推了推眼镜,耳尖却悄悄红了:“名单放那里就好。”
“哦……”温以宁转身想走,却听见身后传来鼠标点击的声音。她忍不住回头,看见江澈重新打开了那个文档,光标停在那行注释后面,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从那天起,温以宁开始下意识地留意江澈的代码注释。
她借他的笔记看,在算法解析的末尾发现:// 温以宁的笔记本用了小熊贴纸,很吵,但挺可爱。
小组讨论时凑过去看他的屏幕,瞥见一行:// 温以宁今天穿了白裙子,和实验室的白大褂很配。
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一次熬夜备赛。凌晨三点,活动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温以宁趴在桌上打盹,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江澈的外套。她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见江澈还在敲代码,屏幕上赫然一行新注释:// 温以宁的睫毛很长,睡觉的时候会动,像蝴蝶。
温以宁猛地闭上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想起上周在茶水间,自己随口说喜欢浅蓝是因为觉得像天空;想起昨天整理笔记时,江澈盯着她笔记本上的小熊贴纸看了两秒;想起刚才打盹前,她抱怨白大褂太单调……原来这些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话,都被他悄悄记在了代码里。
“醒了?”江澈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我煮了咖啡。”
温以宁坐首身体,看见桌上放着一杯浅蓝底色的马克杯,里面的咖啡冒着热气。那是她上周在社团义卖时买的,随手放在了茶水间,没想到他会记得。
“谢谢。”她捧起杯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江澈转过头继续敲代码,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柔和。温以宁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枯燥的代码好像也变得可爱起来——原来有人把喜欢藏在0和1的世界里,用最理性的语言,写着最感性的心事。
***九月末的班会课,班主任让大家自由组队准备国庆汇演。苏清沅刚在纸上写下“大合唱”三个字,旁边就传来陆知珩的声音:“要不要一起?我会弹吉他。”
她惊讶地抬头,看见他手里的纸上写着“吉他弹唱”,字迹清隽有力。窗外的香樟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陆知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比初见时多了几分笃定。
操场那边,林翊抢过夏沫手里的“诗朗诵”报名表,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笨蛋,跟我去跳街舞。”见夏沫皱眉,他又补充道,“放心,我教你,沫沫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活动室里,江澈把一份“编程展示”的策划案推到温以宁面前,注释栏里用红笔写着:// 想和你一起完成。温以宁看着那行字,忽然笑出声,提笔在旁边加了一句:// 好啊。
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清沅看着陆知珩低头修改乐谱的侧脸,听见夏沫被林翊逗得笑出眼泪的声音,瞥见江澈和温以宁凑在一起讨论代码时相视而笑的瞬间。
她忽然明白,这些开学后的微妙变化,就像香樟叶上悄悄爬上的秋意,像代码里突然出现的温柔注释,像称呼里藏不住的亲昵——那是少年少女们藏在心底的喜欢,正借着九月的风,一点点长出温柔的形状。
走廊里的风还在吹,带着桂花的甜香。苏清沅低头笑了笑,在陆知珩的乐谱旁边,轻轻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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