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三楼的医务室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夏沫把自己裹在蓝白条纹的被子里，指尖还能摸到额头上退热贴的凉意。窗外的蝉鸣裹着热浪滚进来，她盯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是篮球场的方向。
“302班的夏沫是吧？”校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体温枪，“再量一次，要是还烧就给你爸妈打电话了。”
冰凉的探头贴上太阳穴，夏沫的视线越过校医的肩膀，落在窗外那片被阳光晒得发白的篮球场。今天是半决赛，林翊那家伙昨晚发消息说要拿三分球大赛冠军，还特意强调“前排给你留了最佳观赛位”。
“37度8，还是有点烧。”校医在病历本上写字，“你这状态肯定不能上体育课，好好躺着吧。”
被子被重新掖好时，夏沫摸到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是班长发来的消息：“林翊今天不对劲啊，频频失误，是不是没吃早饭？”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打了删删了打，最后只回了个“？”。
体育馆里的欢呼声快掀翻屋顶，林翊把篮球拍得“砰砰”响，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观众席前排瞟。第三排中间那个位置空着，淡蓝色的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那是他昨天特意帮夏沫占的座。
“林翊！回神！”队长撞了他胳膊一下，“对方10号都快突到篮下了！”
他猛地回神，转身想去补防，却被对方后卫一个假动作晃过。篮球擦着篮板滚进篮筐，看台上响起对方班级的尖叫。
“搞什么啊林翊！”队友的抱怨声混在嘈杂的人声里，“夏沫没来你魂都丢了？”
他弯腰扶住膝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早上路过夏沫班级时，班主任说她发烧请假了，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知道夏沫有多期待这场比赛，上周还拿着笔记本跟他分析对手的弱点，说要当他的“专属战术分析师”。
裁判吹响上半场结束的哨声，比分停留在32:41。林翊扯下腕带狠狠摔在地上，观众席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我就说他离不开夏沫吧，你看少了人盯着就是不行。”
“听说夏沫发烧了，估计来不了了。”
“这下悬了，下半场要是还这状态……”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往休息区走，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看台最角落的阴影里，有个裹着灰色毛毯的身影。那人影被空调风吹得缩了缩脖子，手里还挥着半块没吃完的橘子——是夏沫常背的那个兔子图案帆布包。
血液好像在瞬间冲到了头顶，林翊几乎是踉跄着停下脚步。
毛毯往下滑了滑，露出那张熟悉的脸。夏沫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没什么血色，看见他望过来，立刻举起手用力挥了挥，毛毯滑落的边角在空中划出小小的弧度。
“夏沫？”他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旁边的队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笑出声：“嚯，你家专属观众这不就来了？”
下半场哨声响起时，林翊站在三分线外，指尖的触感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他想起上周训练结束，夏沫蹲在篮球场边给他递水，说：“你投三分的时候眼睛会发光哎。”
“看什么呢？快发球！”队友的喊声把他拉回赛场。
篮球从指尖飞出的瞬间，他看向角落。夏沫正举着手机录像，毛毯滑到了胳膊肘，露出里面那件印着“302”的校服。
“唰——”篮网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台上爆发出短暂的寂静，随即掀起更热烈的欢呼。林翊没去看队友扑过来的拥抱，径首看向那个角落。夏沫举着手机蹦了两下，毛毯滑到地上都没察觉。
第二个三分球是在快攻时投进的。对方后卫试图抢断，他一个背后运球躲开，顺势退到三分线外起跳。下落时他听见夏沫的声音混在人声里：“林翊加油！”
第三个球投出时，全场都安静了。最后十秒，比分49:50，只差一分。林翊在三人防守下起跳，视线穿过人群锁定那个角落。夏沫站了起来，灰色的毛毯披在肩上，像只笨拙的小企鹅。
篮球穿过篮筐的声音和终场哨声同时响起。
队友们疯了一样扑上来把他按在地上，汗水混着欢呼声砸在脸上。林翊挣扎着抬头，看见夏沫正踮着脚往这边望，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他拨开队友的手往休息区走，抓起毛巾时，发现掌心全是汗。走到看台下方时，夏沫正抱着毛毯往下走，楼梯太高，她走得小心翼翼。
“喂。”林翊喊了一声。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
林翊把带着体温的毛巾扔过去，精准地落在她怀里。“给爷擦汗。”他说，声音因为剧烈运动有些沙哑，耳尖却悄悄红了。
夏沫抱着还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毛巾，忽然笑了。她踮起脚把毛巾递回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烫得像要烧起来。“自己擦，”她故意板起脸，“病人优先，我可是带病来看你比赛的。”
林翊盯着她泛红的脸颊，忽然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烧着？”他皱起眉，“谁让你跑来的。”
“怕某人输了哭鼻子。”夏沫往后退了半步，把毛毯往他身上披，“快去换衣服，别着凉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往回带，毛毯顺势落在两人中间。“等我，”林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带你去吃冰粉。”
看台上的人群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体育馆的玻璃窗斜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夏沫低头看着缠在一起的毛毯边角，忽然想起早上在医务室，她偷偷溜出来时，校医在背后喊：“记得按时吃药！”
原来有些人的出现，真的比退烧药还管用。林翊换好衣服出来时，看见夏沫正坐在台阶上，把橘子瓣一片片塞进嘴里。他走过去坐下，抢过她手里的橘子吃了一瓣，酸得眯起眼睛。
“喂，”夏沫撞了他胳膊一下，“三个三分球，够吹一个月了吧？”
林翊转头看她，夕阳的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不够，”他说，“得吹到你退烧。”
远处传来队友的喊声，问他们走不走。林翊抓起地上的毛毯，往夏沫肩上一裹，拉起她的手往出口走。“走了，吃冰粉去。”
夏沫被他拽着往前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觉得额头的热度好像真的退了些。体育馆的广播还在放着激昂的音乐，风里带着夏天独有的燥热，却吹得人心头发甜。
原来最好的观众从不需要前排座位，只要她站在那里，就是整个赛场最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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