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的操场还浸在薄雾里,苏念抱着装着伤药和温水的保温杯,远远就看到跑道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陆时衍穿着青灰色运动服,正扶着栏杆做拉伸,左腿微微弯曲,显然还在顾忌膝盖的伤。
“慢点动,”苏念快步走过去,把保温杯递给他,“校医说刚拆绷带不能做剧烈拉伸。”
陆时衍转过身时,额前的碎发被晨雾打湿,像覆了层薄纱。他接过保温杯的动作有些迟缓,指尖碰到杯壁上的小熊图案时,忽然想起昨天苏念泛红的眼眶——她蹲在医务室帮他按裤腿时,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像晨露挂在草叶上。
“其实不用每天都来的,”他拧开杯盖喝了口温水,声音被雾气泡得有些闷,“你800米决赛也快到了,该多练自己的项目。”
苏念把云南白药喷雾放在旁边的石阶上,弯腰帮他调整护膝的松紧:“你的伤更重要。”她的指尖碰到他膝盖上的纱布,能感觉到绷带下微微凸起的轮廓,是昨天摔倒时蹭掉的皮肉。
陆时衍的身体忽然僵了一下。晨光透过薄雾落在苏念的发顶,她的侧脸在雾里显得格外柔和,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他忽然想起初中开学典礼,苏念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也是这样微微低着头,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像撒了把金粉。那时候他坐在后排,只觉得这个女生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涧的泉水。
“在想什么?”苏念抬头时撞进他的目光里,那里面藏着她看不懂的温柔,像浸在水里的棉花。
“没什么,”陆时衍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在晨雾里悄悄泛红,“该慢跑了。”
他迈开右腿时,膝盖还是传来一阵钝痛,眉头忍不住蹙了一下。苏念立刻扶住他的胳膊:“不行就别勉强,校医说恢复性训练不能急。”
“决赛只剩三天了。”陆时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低头看着跑道上的水渍,那是昨天雨后留下的痕迹,像极了苏念冲过800米终点时,他心里泛起的涟漪。
苏念忽然想起昨天他摔倒时的场景——膝盖砸在跑道上的闷响,混着人群的惊呼声,像重锤敲在她心上。可他抬头时,眼里却没有退缩,只有“想试试”的倔强。这个总是把情绪藏在平静外表下的少年,其实比谁都执着。
“那我陪你慢慢跑,”苏念松开扶着他的手,退到跑道内侧,“就一圈,不能多。”
陆时衍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晨雾里他的笑容很淡,却像化开的糖块,甜得恰到好处。“好,听你的。”
两人并肩慢慢跑在薄雾笼罩的跑道上。陆时衍刻意放慢了速度,右腿落地时总是轻轻巧巧的,像怕惊扰了晨光。苏念走在他内侧,眼睛一首盯着他的膝盖,随时准备在他不稳时伸手扶一把。
“你知道吗,”陆时衍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卷得有些散,“初中运动会我也报了1500米。”
苏念愣了一下:“我怎么不记得?”她对初中的陆时衍印象很模糊,只记得他总是坐在教室后排,要么刷题要么睡觉,像株沉默的植物。
“因为我弃权了,”陆时衍的脚步顿了顿,雾气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那天发烧到39度,站都站不稳。”
苏念的心轻轻揪了一下。她想起初中那个混乱的运动会,自己忙着给班级加油,根本没注意到后排那个缺席的座位。原来他们错过的,不只是高三那年的篮球场。
“但这次不一样,”陆时衍转过头看她,眼神亮得像雾里的星,“这次有你在。”
苏念的脸颊忽然发烫,像被晨光吻过。她慌忙低下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在跑道上慢慢移动,忽然觉得这圈跑道太短了,短得让她想一首走下去。
跑完一圈后,陆时衍靠在栏杆上喘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苏念拿出毛巾想帮他擦汗,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最后把毛巾递到他手里:“自己擦。”
陆时衍接过毛巾时,指尖故意碰到她的掌心,像片羽毛轻轻扫过。苏念的手猛地一颤,毛巾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低头假装擦汗,藏起眼里的笑意。
“对了,”苏念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个保温桶,“陆阿姨让我带给你的,说是对伤口恢复好。”
保温桶里是红枣枸杞粥,还卧着个完整的溏心蛋,蛋白滑嫩,蛋黄像融化的落日。陆时衍舀起一勺时,忽然想起昨晚妈妈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她一边搅着粥一边说“念念这孩子看着就细心,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当时他还嘴硬说“只是同学”,耳根却红得像被开水烫过。
“我妈手艺一般,”他故作平静地说,却把溏心蛋轻轻推到苏念面前,“你帮我尝尝咸淡。”
苏念看着碗里的溏心蛋,忽然想起昨天便当里剔掉骨头的排骨。这个总是把关心藏在细节里的少年,连让她吃东西都找这么笨拙的借口。她舀起蛋咬了一口,温热的蛋黄在舌尖化开,像含了颗暖融融的太阳。
“很好吃,”她抬起头时,正好对上陆时衍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晨雾里撞了个满怀,像两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慢慢晕开,“比食堂的好吃一百倍。”
陆时衍的耳尖又红了。他低下头喝粥,粥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像被晨光细细描摹过。
上午的课上,苏念总忍不住看向陆时衍的座位。他正低头刷题,左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偶尔会下意识地护膝的边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手背上,能看到清晰的血管,像溪流里的鹅卵石。
课间操时,林晓晓凑到苏念身边,挤眉弄眼地说:“我早上看到你和陆神在操场散步了,啧啧,这氛围,比偶像剧还甜。”
苏念的脸颊瞬间热起来:“只是陪他做恢复训练。”
“恢复训练需要带爱心早餐吗?”林晓晓扬了扬下巴,指向陆时衍桌上的保温桶,“我刚才看到他把粥分给后座的男生,人家说想尝尝陆阿姨的手艺,他首接把桶收起来了,说‘这是苏念带来的’。”
苏念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她偷偷看向陆时衍,他正低头整理笔记,晨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带着温柔的弧度。
下午的自习课,苏念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整理试卷。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多了件东西——是个用草绳编的小篮子,里面放着几颗奶白色的糖,糖纸印着小熊图案,和她的保温杯一模一样。
“陆神给你的,”前桌的男生转过身,笑得一脸八卦,“说是早上在操场捡到的,看着像你的东西。”
苏念拿起糖时,发现篮子底部压着张便签,上面是陆时衍清秀的字迹:“医务室的姐姐说甜食能缓解紧张,决赛加油。”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800米决赛就在后天,原来他记得比她还清楚。指尖捏着那颗小熊糖,糖纸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握着颗小小的太阳。
放学时,陆时衍收拾书包的动作有些慢,显然在等她。苏念背上书包走到他座位旁,把一颗剥好的糖递到他嘴边:“给你,补充能量。”
陆时衍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低下头,用牙齿轻轻咬住糖块。他的嘴唇碰到她的指尖,像片羽毛轻轻扫过,苏念的手猛地缩回来,心跳快得像要冲出喉咙。
“甜吗?”她故作镇定地问,眼睛却不敢看他。
“嗯,”陆时衍含着糖,声音有点含糊,嘴角却扬起浅浅的笑意,“比我妈做的粥还甜。”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操场上还有几个打篮球的男生,欢呼声被风卷着飘过来,落在满地的梧桐叶上。
“明天决赛,”陆时衍忽然开口,脚步放慢了些,“你不用太早来,我自己能行。”
苏念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说了要陪你。”她想起前世那个远远观望的自己,想起他摔倒时孤单的背影,这一世,她不想再错过任何瞬间。
陆时衍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像在抚摸易碎的珍宝,指尖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好。”
走到校门口时,陆时衍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是本速写本,封面上画着个小小的跑道,旁边有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扎着马尾,一个留着短发,像极了她和他。
“给你的,”他的耳根红得厉害,“昨天在医务室无聊画的,不好看……”
苏念翻开速写本,里面画满了运动会的场景:她冲过800米终点的样子,他拿着毛巾在跑道旁奔跑的样子,甚至还有那只筑在香樟树上的鸟巢。最后一页画着个大大的终点线,旁边写着一行字:“我们一起冲过去。”
夕阳的金光落在字迹上,像撒了层金粉。苏念抬起头时,正好撞进陆时衍的目光里,那里面有期待,有紧张,还有藏不住的温柔,像盛着整个秋天的阳光。
“好,”她的声音带着笃定的认真,“一起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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