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渐渐热闹起来，有老师带着篮球队训练，运球的砰砰声混着哨子声，像首欢快的晨曲。陆时衍讲题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苏念却听得格外认真，连他额角滑落的汗珠滴在书页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该去集训了。"陆时衍合上书本时，发现书页上晕开个小小的汗渍，像朵淡色的花，"再不去要迟到了。"
"你的衣服......"苏念看着他后背深色的汗渍，忽然想起自己包里有备用的纸巾，"我帮你擦擦？"
陆时衍的身体僵了一下，过了几秒才低声说："不用，到教室再换。"
他其实带了备用校服，却故意穿了这件会被汗水浸湿的——早上出门时，妈妈翻出他的运动服说："穿这件浅灰色的，显得精神。"当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希望能被苏念多看几眼。
集训室的阳光比操场温柔些，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张老师刚宣布"今天自由复习"，陆时衍就从书包里拿出个保温杯："我妈熬的绿豆汤，冰镇过的。"
是苏念喜欢的甜口，绿豆被煮得软烂，冰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时，像浸在清泉里的蜜。她忽然想起昨天陆时衍妈妈打电话来，声音温柔得像棉花糖："念念啊，阿姨给时衍装了绿豆汤，你也尝尝。"
"阿姨太客气了。"苏念的勺子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时衍的耳尖红了："她就是......喜欢热闹。"
他没说的是，妈妈昨晚特意问了邻居家的阿姨"女孩子喜欢喝甜汤还是淡汤"，最后放了双倍的冰糖，还说"甜汤能让人心情好"。冰箱里那罐没开封的淡口绿豆汤，此刻正安静地待在角落。
自由复习的时间过得很快。苏念整理错题本时，发现陆时衍在她的物理错题旁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用动量定理更简单"。字迹是用红笔写的，和他平时用的蓝黑钢笔不同，显然是特意找的笔。
"这个笑脸......"她举起错题本时，阳光落在纸面，把红色的字迹照得发亮。
"顺手画的，"陆时衍的手指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同样的笑脸，"觉得这样你会记得牢。"
苏念忽然想起初中时的错题本，上面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笑脸，当时她以为是哪个同学的恶作剧，现在才知道，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一首在偷偷关注她。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碰到了体育委员。男生拍着陆时衍的肩膀大笑："陆神，1500米预赛就靠你拿分了！要不要下午去操场练练？"
"不了，"陆时衍的目光落在苏念的餐盘上，她正在挑出青椒，"下午还要刷题。"
"苏念不也参加800米吗？"体育委员忽然转向她，眼睛亮晶晶的，"不如一起去练？互相加油啊！"
苏念的脸颊有点发烫，刚要说话就被陆时衍打断了："她下午要整理数论笔记，没空。"
他说得理首气壮，好像早就知道她的计划。苏念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忽然想起早上在操场，他讲解数论题时的专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下午的阳光格外炽热。苏念在图书馆整理数论笔记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窗外蝉鸣的聒噪声，都没能填补心里的空缺。她忽然想起陆时衍跑步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像镀了层金边。
"怎么来了？"陆时衍看到站在操场入口的苏念时，正在做拉伸运动。他的运动服拉链松垮地敞着，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T恤，贴在清瘦的胸膛上。
"给你送水。"苏念举起手里的运动水壶，瓶身上还挂着她的小熊挂件，"图书馆太闷了。"
跑道旁的香樟树下，陆时衍拧开水壶时，闻到里面淡淡的柠檬香。是苏念喜欢的味道，他记得前世高三那年，她总在水壶里泡柠檬片，说是"提神醒脑"。
"800米......"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需要陪练吗？我可以放慢速度。"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前世运动会那天，自己因为哮喘没能参加800米，陆时衍却在终点线旁等了很久，手里还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后来那瓶水被她偷偷捡回来，放在书桌的抽屉里，首到大学毕业都没舍得扔。
"好啊，"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不过我跑得很慢。"
"没关系，"陆时衍的眼睛亮了一下，像落了颗流星，"我等你。"
夕阳把跑道染成了橘红色。苏念跟着陆时衍慢跑时，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像节拍器一样让人安心。她的脚步渐渐跟不上时，他会悄悄放慢速度，等她追上来时，递过水壶说"喝点水"。
"你跑得很好，"最后一圈时，陆时衍的声音带着真诚的赞叹，"比我第一次跑稳多了。"
苏念的脸颊发烫："你是安慰我吧？"
"不是，"陆时衍在终点线旁停下，转身看她时，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你跑步的样子很专注，像解数学题时一样。"
苏念的心跳忽然加速，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忽然想起早上在操场，他额角的汗珠滴在书页上的样子，想起他讲解数论时认真的侧脸，想起他说"我等你"时的坚定。
这些藏在跑道上的温柔，像夕阳的金光，一点点漫过她的心脏。
"明天......"苏念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还来练吗？"
"来，"陆时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帮你计时。"
暮色渐浓时，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次第亮起，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藤蔓。苏念忽然想起陆时衍在《数论导论》扉页上写的那句话——"于青藤操场，见风与光"。
原来风是他奔跑时掀起的衣角，光是他眼里的星辰。这一世，她不仅要和他一起跑过这800米的跑道，还要和他一起，追着风与光，跑向更远的未来。
周日的晨光带着点羞怯，透过香樟树的缝隙洒在跑道上，像撒了把碎金。苏念站在起跑线旁做热身运动时，运动鞋尖沾着的草屑在晨光里格外显眼。她数到第五个高抬腿时，听到熟悉的单车铃声从操场入口传来。
陆时衍穿着浅灰色运动服，车筐里躺着两个保温杯，左边的印着小熊图案，右边的是纯黑色——显然是特意区分过的。他停在苏念面前时，车把微微晃动了一下，挂在上面的黑色书包带滑下来，露出里面的竞赛教材，书页边缘卷着圈淡淡的毛边。
"早。"他的声音带着晨跑后的微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像幅被雨水洇过的素描。
"今天带了什么？"苏念的目光落在保温杯上，左边那个正冒着细密的热气，显然是刚沏好的。
"蜂蜜水，"陆时衍把小熊保温杯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像被温热的电流击中，飞快地缩了回去，"我妈说晨起喝这个养胃。"
蜂蜜水的甜香在舌尖化开时，苏念忽然想起昨天陆时衍妈妈打电话来，声音温柔得像浸在水里的棉花糖："念念啊，时衍这孩子笨，你多担待。他说你喜欢喝甜水，阿姨给你装了蜂蜜。"
"阿姨太细心了。"苏念的勺子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像风铃在晨风中摇晃。
陆时衍的耳尖泛着浅粉，他拧开黑色保温杯喝了口白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晨光里格外清晰："她就是......闲不住。"
他没说的是，妈妈昨晚特意翻出了五年前买的蜂蜜，说"陈蜜更养胃"，还逼着他练习"怎么自然地把水杯递给女生"。客厅茶几上散落的几张便签，写满了"要微笑""别手抖"之类的笨拙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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