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阳光格外温柔，像融化的蜂蜜般淌过青藤中学的校门。苏念站在图书馆台阶下时，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红豆面包，包装袋上印着便利店的卡通图案。
七点五十八分，陆时衍背着黑色双肩包从街对面走来。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针织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看到苏念时，他原本略带匆忙的脚步慢了下来，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被阳光吻过的湖面。
"等很久了？"他走到她面前，指尖还沾着点面包屑——显然也是刚吃完早饭。
苏念摇摇头，把手里的热豆浆递过去："刚买的，还热着。"
图书馆的玻璃门在身后缓缓滑开，带着旧书特有的油墨香扑面而来。两人并肩走过长长的走廊，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靠窗的位置空着，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铺在桌面上，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
"这里没人。"陆时衍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竞赛辅导书和草稿本，"张老师说这次集训要考不等式证明，我带了几本例题集。"
苏念刚把物理错题本摊开，就听到他补充道："你上次说对拉格朗日定理不太熟，我带了本《数学分析》，里面有详细推导。"
她抬头时，正撞见陆时衍把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推过来，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晨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像停驻了只金色的蝶。苏念忽然想起前世大三那年，她在图书馆弄丢了这本《数学分析》，急得在书架间转了好几圈，最后是陆时衍从失物招领处帮她找回来的，书里还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
"谢谢。"她接过书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像被温热的电流击中，飞快地缩了回去。
陆时衍低头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耳尖悄悄泛起浅粉。他假装整理笔袋，把几支不同颜色的笔一一排好，却在看到苏念用的那支草莓图案的自动铅笔时，喉结轻轻动了动。
图书馆里安静得能听到时针走动的声音。苏念埋头演算物理题时，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陆时衍的侧脸。他握笔的姿势很好看，食指第二节有块浅浅的茧，应该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算到复杂的电磁场题时，她下意识地咬了咬铅笔头，这才发现陆时衍正看着她，眼里带着点忍俊不禁。
"这道题......"苏念把草稿纸推过去，脸颊有点发烫，"磁场方向总是搞反。"
陆时衍的目光落在她写的受力分析图上，笔尖在图上圈出错误的地方："左手定则要记住，磁感线穿过掌心，西指指向正电荷运动方向。"他忽然停顿了一下，伸手拿起她的铅笔，"我演示一遍？"
铅笔杆还带着她的温度，陆时衍的指尖触碰到时，像有细小的火花顺着笔杆窜上来。他低着头在纸上画磁感线，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长而密，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苏念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忽然想起初中时在宣传栏里见过的照片——那是他代表学校参加数学竞赛时拍的，穿着同样干净的白衬衫，眼里的认真和此刻一模一样。
"懂了吗？"陆时衍把铅笔递回来，发现她在走神，嘴角勾起个浅淡的笑，"又在想什么？"
"在想......"苏念接过铅笔，笔杆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你好像什么题都会。"
陆时衍的耳尖更红了。他转回头去看自己的书，声音低了些："你也很厉害，拉格朗日定理我也是上周才弄懂。"
其实他没说，那天从办公室拿回竞赛报名表后，他熬夜把大学数学教材翻了一遍，就为了能看懂苏念说的解法。
上午的时光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悄然溜走。苏念做累了题，抬头活动脖颈时，发现陆时衍正对着一道不等式证明题皱眉。阳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峰上，把那里的细小绒毛都染成了金色。她忽然想起前世在大学图书馆，也见过他这副模样——那时候他正在准备考研，面前堆着厚厚的专业书，也是这样专注得忘了时间。
"这里可以用数学归纳法。"苏念轻声提醒，"先证n=1时成立，再假设n=k时成立，推导n=k+1的情况。"
陆时衍的笔尖顿了顿，顺着她的思路写下去，果然很快解了出来。他抬头看她时，眼里带着明显的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卡在这里？"
"因为我前世......"苏念猛地停住话头，慌忙改口，"因为我昨天刚做过类似的题。"
陆时衍没有追问，只是把那道题的解题步骤抄在笔记本上，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苏念看着那个五角星，忽然想起自己的错题本上，他也总是用五角星标注重要的知识点。
中午去图书馆餐厅吃饭时，碰到了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男生端着餐盘凑过来："陆神，苏念，你们也来刷题啊？张老师说这次竞赛集训要淘汰一半人，你们肯定稳了。"
陆时衍刚把一块排骨夹到苏念碗里，闻言抬头道："还在准备。"
苏念注意到他夹过来的排骨刚好是她爱吃的肋排，而且己经细心地剔掉了骨头。她把碗里的番茄夹过去："你不是不爱吃番茄吗？"
陆时衍的动作顿了顿，默默把番茄吃掉了。旁边的数学课代表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对苏念说："你是第一个能让陆时衍吃番茄的人。"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正好撞上陆时衍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里带着点无奈，嘴角却藏着浅浅的笑意，像被阳光晒暖的泉水。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移到书架上，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苏念正对着一道物理大题发呆，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陆时衍把一张便签推过来，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三点有场物理讲座，去听吗？"
便签的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物理公式，是她昨天刚在错题本上写错的那个。
讲座在图书馆三楼的报告厅，两人赶到时己经坐了不少人。陆时衍找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从包里拿出件薄外套递给苏念："空调有点冷。"
是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苏念披在肩上时，闻到衣领处有股熟悉的清香，忽然想起这是她上次在茶水间闻到的味道——原来那不是洗发水香，是他身上的味道。
讲座讲的是天体运动的最新研究，PPT上放着哈勃望远镜拍摄的星云照片，像打翻了的调色盘。苏念听得入神，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背。陆时衍正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在"黑洞辐射"几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没听懂？"苏念凑过去小声问，头发不小心扫过他的肩膀。
陆时衍的身体僵了一下，声音有点不自然："最后那个公式推导太快了。"
苏念拿起笔，在他的笔记本上重新推导起来。她的字迹清秀有力，步骤清晰，陆时衍低头看着她的笔尖在纸上移动，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像某种春天的植物。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认真得像在解一道重要的习题。
讲座结束时，夕阳己经染红了半边天。两人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条相依偎的藤蔓。苏念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妈妈塞给她一袋刚烤好的饼干，说是给"一起学习的同学"尝尝。
"要不要去喂猫？"她指着操场边的梧桐树下，那里有几只流浪猫正懒洋洋地晒太阳，"我带了饼干。"
陆时衍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
他其实不太喜欢小动物，总觉得毛茸茸的东西很麻烦。但看到苏念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梧桐树下的流浪猫不怕人，看到苏念走过来，立刻围了上来。有只橘白相间的小猫蹭了蹭她的裤腿，发出软软的叫声。苏念刚拿出饼干，就被小猫抢走了一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进陆时衍怀里。
后背撞上他胸膛的瞬间，苏念听到了他清晰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陆时衍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外套传过来，带着点微烫的暖意。
"小心点。"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苏念慌忙站稳，脸颊烫得能煎鸡蛋。陆时衍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饼干，刚要递过来，那只橘猫忽然跳起来抢，爪子不小心划到了他的手背，留下道浅浅的红痕。
"你流血了！"苏念惊呼着拉过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伤口上，"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的指尖轻轻碰过他的皮肤，带着点微凉的湿意，像雨滴落在滚烫的石头上。陆时衍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忽然觉得手背的伤口一点都不疼了，心里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没关系。"他抽回手时，创可贴的边缘还粘着根她的头发，"小猫不是故意的。"
橘猫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委屈的叫声。陆时衍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小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苏念看着他笨拙却温柔的动作，忽然想起前世毕业那天，她在操场边看到陆时衍给流浪猫喂食。那时候他己经拿到了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却还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蹲在地上耐心地把火腿肠掰成小块。
"你好像很喜欢猫。"苏念忍不住说。
陆时衍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有点飘忽："以前......养过一只。"
是初中时养的，叫"念念"，后来跑丢了。他没说的是，给猫取名字的时候，他刚在图书馆见过那个踮着脚尖够《数学分析》的小姑娘，觉得她的名字很好听。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块融化的太妃糖。两人并肩坐在梧桐树下，看着小猫们争抢饼干，偶尔说几句话，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一首温柔的歌，在空气中慢慢流淌。
"陆时衍，"苏念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你说......我们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吗？"
陆时衍转头看她，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像落了满地的星星。他想起昨天晚上，妈妈拿着青藤中学的升学率表说："时衍，努努力，争取考去北京。"那时候他就在想，苏念会不会也想去北京。
"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我们想。"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想起前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在快递站看到陆时衍的名字，地址是另一座城市的顶尖学府。那时候她躲在树后哭了很久，觉得整个青春都变成了灰色。
"我想去清华。"苏念轻声说，像在说一个埋藏了很久的秘密，"听说那里的图书馆有很多古籍。"
陆时衍的眼睛亮了一下："我也想去清华，物理系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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