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薄荷香混着龙井的清苦，漫在窗纸上。安陵容捧着茶盏，听甄嬛讲宫里的趣闻，眉庄在旁绣着帕子，银线穿过布面，发出细碎的响。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三人身上，暖得像江南的春日，竟让人忘了这是深宫里。
“说起来，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明日咱们去瞧瞧？”甄嬛摇着团扇，眼尾弯成月牙，“听说今年新得的姚黄，金贵得很。”
安陵容刚要点头，小莲急匆匆跑进来，脸色发白：“小主，储秀宫的夏常在来了，堵在门口，说要……要找您问话。”
三人的笑容都淡了些。安陵容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她记起来了，上辈子就是今日，夏冬春仗着家世，在宫道上拦着她羞辱，说她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吏之女”。
“她来做什么？”眉庄放下绣绷，眼神沉了沉。
甄嬛抿了口茶，指尖在盏沿划了圈：“无非是听说你跟我们走得近，想来寻点由头立威。”她看向安陵容，眼里带着安抚，“别怕，有我们在。”
安陵容站起身，手心微微出汗，却比上辈子镇定多了：“我去会会她。”
走到门口，夏冬春果然叉着腰站在廊下，锦袍上的缠枝莲绣得俗艳，金镯子撞得廊柱叮当响。见安陵容出来，她鼻子里哼了声：“总算肯出来了？我还当你躲在别人裤腰带上不敢见人呢。”
安陵容垂着眼，声音软却不怯：“不知夏姐姐找我何事？”
“何事？”夏冬春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推她，“我问你，凭你也配跟甄贵人、沈贵人走这么近？也不瞧瞧自己那寒酸样，石青色的布裙，给谁看呢？”
指尖还没碰到安陵容的衣料，甄嬛忽然从后面走出来，轻轻巧巧地挡在中间：“夏姐姐这是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失了身份。”
夏冬春被怼得一噎，转头看见甄嬛，气焰矮了半截，却仍嘴硬：“甄贵人别多管闲事，我教训我宫里的人，与你何干？”
“哦？”甄嬛挑眉，团扇点了点地面，“安妹妹何时成了你宫里的人？夏姐姐这话，怕是越俎代庖了吧？”
眉庄也走出来，站得笔首，声音不高却压得住场：“宫规里可没说，位份低些的，就得受你打骂。夏姐姐若是闲得慌，不如回去练练规矩，省得在这儿失仪。”
夏冬春被两人一左一右堵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珠一转，又把矛头对准安陵容：“我懒得跟你们辩！安陵容，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头，这事就算了！”
安陵容看着她嚣张的嘴脸，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忍气吞声的窝囊样，心里的火“噌”地起来了。她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里面是刚沏好的碧螺春，还冒着热气。
“夏姐姐要喝茶吗？”她笑得怯生生的，趁夏冬春愣神的功夫，手腕一斜——
“哗啦”一声，半盏热茶兜头泼在夏冬春胸前，滚烫的茶水洇开锦袍，烫得她尖叫起来：“啊！贱人！你敢烫我？”
安陵容顺势跌坐在地，帕子捂着脸，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柳叶，哭声却清亮：“姐姐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要我跪下，我手一抖……”
这哭声引来了路过的太监宫女，都围在旁边看。夏冬春又疼又气，指着安陵容的鼻子骂：“你还敢装！我撕烂你的嘴！”
“住手！”甄嬛喝了声，声音里带了厉色，“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同级，还敢口出秽言，夏冬春，你眼里还有宫规吗？”
眉庄己让人去请内务府的人，冷冷道：“今日这事，必得给个说法。”
夏冬春看着围过来的人，个个眼里都带着看戏的意味，再看甄嬛和眉庄一脸严肃，终于怕了，捂着胸口的烫痕，色厉内荏地吼：“你们给我等着！”说完，带着丫鬟灰溜溜地跑了。
人散了，甄嬛赶紧扶起安陵容，拍着她的背：“没烫着你吧？”
安陵容放下帕子，眼里哪有半分哭相，反而闪着狡黠的光：“我没事，那茶我晾了半盏呢。”她悄悄摊开手心，里面攥着只金镯子——刚才夏冬春一慌，腕上的镯子掉了，被她不动声色地捡了。
眉庄看着那镯子，又看了看安陵容，忽然笑了：“你这丫头，倒比我想的机灵。”
安陵容把镯子往袖里塞，吐了吐舌头：“她总欺负人，拿她点东西，算利息。”
三人回到屋里，重新沏了茶，说起刚才的事，都觉得解气。甄嬛笑着戳安陵容的额头：“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
“还不是跟着姐姐们学的。”安陵容捧着茶盏，眼里的光亮得很，“上辈子……不，以前我总怕事，现在才知道，人善被人欺。”
眉庄点头：“是这个理。但也得有分寸，今日是她先动手，咱们占着理，才好行事。”
阳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安陵容喝着茶，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宫里的风浪还多着呢，但有这两个姐姐在，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锦囊，“这是我昨夜调的安神香，用了苏州的薄荷和薰衣草，姐姐们试试？”
甄嬛接过来闻了闻，眼睛一亮：“比宫里的香清爽多了！陵容，你这手艺，可别藏着掖着。”
眉庄也赞道：“确实好闻，夜里点上，定能睡个好觉。”
安陵容看着她们喜欢，心里比喝了蜜还甜。窗外的槐花开得正盛，香气飘进来，混着茶香，像极了江南的春天。她知道，这辈子的路，总算走对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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