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心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里,指尖还残留着桂花糕的甜香,连呼吸都带着蜜渍的暖意,丝毫没察觉身后那瞬间的暗流涌动——张景明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蜷,指节泛出浅白,目光与柳如眉在空中轻轻一碰,快得像星火相撞,又迅速移开。那眼神里藏着的东西,像两尾滑腻的蛇,在无人窥见的暗处飞快吐了吐信子,随即又被温和的笑意掩得严严实实,仿佛方才那一眼只是寻常的余光交错。
夜里,林晚卿躺在雕花拔步床上,锦被盖到胸口,绣着并蒂莲的帐子垂得密密实实,却怎么也睡不着。烛火早己熄了,只有窗纸透进些微朦胧的月光,像一层薄纱,照得帐上绣的缠枝莲影影绰绰,时而像晃动的人影,时而像蜷缩的蛇。小腹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坠痛,不重,却像根浸了冰的细针,一下下刺着她的心尖,带着钻骨的凉意。
她慌忙伸出手,指尖因紧张泛着白,轻轻按在小腹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渗进去,仿佛这样就能给那个小生命一点力量。“宝宝别怕,”她对着黑暗轻声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尾音微微发颤,“等过了这两天,爹娘就成亲了,红烛会亮整整一夜,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地迎接你了。爹爹他……他上次还说喜欢孩子呢,一定会很疼你的。”
话虽这么说,心口的慌乱却没减分毫,反而像被投入石子的池水,漾开一圈圈更大的涟漪。她想起白日里张景明提起老宅时的眼神,那样认真,眼底却像蒙着层雾,看不真切;想起如眉端参汤时,指尖那一闪而过的冰凉,还有她望着自己小腹时,那快得抓不住的复杂目光。这些念头像杂乱的线,在她脑子里缠来缠去,越理越乱,最后拧成一团解不开的结。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些,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力道时轻时重。轻时像有人用指尖轻轻叩门,“笃、笃”两声,带着试探;重时又像谁在用指甲细细刮着木头,“沙沙”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晚卿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连鼻尖都埋进柔软的锦缎里,那料子是景明特意让人送来的云锦,滑腻如脂,却还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像寒冬腊月跌进了冰湖。
她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就像小时候在河边玩,看见水面突然泛起诡异的漩涡,明知下面藏着危险,却挪不动脚步;又像暴雨来临前低空盘旋的鸟,翅膀拍得急促,明知天要塌下来,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那处荒了多年的老宅,墙根的杂草会不会缠住脚踝?那突如其来的祭拜,祖宗牌位前的香炉会不会积着陈年的灰?还有景明与如眉交换的那个眼神,像两片掠过水面的柳叶,看着无害,底下却藏着暗流……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搅得她心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小腹的坠痛又清晰了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攥着,带着沉甸甸的坠感。晚卿咬着唇,把脸埋进枕头里,丝绸枕套蹭着滚烫的脸颊,沾了些微湿的泪意。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是太紧张了,是婚前的胡思乱想,女人出嫁前都这样。等成了亲,穿上那身红嫁衣,景明会牵着她的手,一切都会好的。
可那股强烈的不安,却像窗外的雨雾,越积越浓,从窗缝里钻进来,从门缝里渗进来,在帐子里弥漫开来,几乎要将她整个吞没。黑暗中,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敲得又急又重,像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提前敲响了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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