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祈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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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祈吉.

 

“正因为婚期近,才该去拜拜。”张景明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浸了温水的棉絮,软乎乎的却有分量。他自然地握住晚卿的手,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藕荷色袖料渗过来,熨帖了她指尖因紧张泛起的微凉,“求祖宗保佑咱们顺顺利利的,拜堂时别下雨,敬茶时别摔碗,往后日子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他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轻轻着她的手背,像在抚平一块起了皱的锦缎。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头上,又添了句软和话:“就我和你,再加如眉,人少清静,也显得心诚。老宅那边我己经让人收拾过了,石阶上的青苔刮了,蛛网扫了,香烛供品都备齐了,连你爱吃的桂花糕都让厨房蒸了两笼,供完祖宗咱们正好当宵夜,不用你操心半点事。”

晚卿的指尖被他攥得暖暖的,连带着心口都泛起热意。心里那点对荒宅的犹豫,像被这掌心的温度慢慢融化了的冰粒,顺着血脉淌成了温水。她抬眼望他,烛光在他眼底跳跃,映出一片恳切,那眼神干净得像山涧的清泉,倒让她不好再推辞——他向来把她的心思放在心上,既然他觉得该去,想必是周全的。

一旁的柳如眉立刻笑着附和,手里的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像弹断了根细弦。“是啊晚卿,去一趟吧,图个吉利。”她往晚卿身边凑了凑,鬓边的银流苏轻轻扫过晚卿的衣袖,带起一阵微痒,“你看这婚期越近,我心里越替你紧张,总盼着事事都周全。去拜拜祖宗,咱们心里也踏实。再说了,我也想沾沾你的喜气呢,说不定下回就轮到我披红嫁衣了。”

她说着,故意眨了眨眼,长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扇了扇,嘴角的梨涡漾着笑意,可晚卿却莫名觉得,那笑意里藏着点别的什么,像雨雾里看不真切的花影,朦胧中透着丝说不清的涩。就像方才她端茶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如眉的手,明明是暖炉边烤过的,却凉得像块冰。

晚卿低下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张景明的手宽大有力,指节分明,能稳稳地托住她的整个手掌,就像他承诺的那样,总能给她安稳。她又悄悄摸了摸小腹,那里的小生命还在安睡,隔着两层衣料,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或许,真该带他去见见林家的列祖列宗,点上三炷香,告诉祖宗们,林家要添丁了,往后会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替他们延续香火。

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祖父去老宅,祖父牵着她的手走过长满青苔的石阶,石板缝里的草叶勾住她的绣花鞋。祖父指着正堂蒙着布的牌位说:“咱们林家的子孙,走到哪儿都不能忘了根。”那时香炉里的檀香,混着老宅特有的潮湿气息,还有院角野菊的清苦香,是她童年里最沉静的记忆,像幅褪了色的水墨画,藏在心底最软的地方。

“好,那就去。”晚卿终于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点释然,像解开了系在心头的绳结。

张景明眼里立刻亮起光,像落了星子,瞬间把那片温和的湖水照得透亮。他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带着点孩子气的雀跃:“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明晚吃过晚饭我来接你,马车我让他们铺厚些棉垫,再备个暖炉,山路颠,别冻着你。”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她的小腹,虽隔着衣裳,却像能穿透布料,望到那个藏着的秘密似的。

柳如眉也跟着笑起来,起身替晚卿理了理衣襟,指尖划过她领口的盘扣,动作轻柔得像拢住一片羽毛:“那我明晚早些过来,帮你梳个利落的发髻,戴上次景明哥送你的那套珍珠头面。你忘了?那珠子是他托人从南洋带回来的,圆润得像月下的露水,拜祖宗得郑重些才好。”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清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织出张银网。晚卿望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满眼期待,指腹还在她手背上轻轻;一个笑意盈盈,正替她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忽然觉得,这趟老宅之行,或许真能如他们所说,为这桩婚事添几分顺遂,让祖宗的福泽,护着她和孩子,护着她期盼的安稳日子。

只是心底深处,却莫名掠过一丝细微的不安,像蛛网拂过皮肤,轻得抓不住,却又挥之不去。就像方才雨停时,院角的芭蕉叶明明不摇了,她却总觉得有风,悄无声息地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又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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