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一夜没睡。
窗帘拉得严实,可凌晨五点的天光还是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割出几道惨白的光带。她坐在床沿,后背僵得像块木板,目光死死钉在衣柜门上。那道指宽的门缝里,暗红似乎真的变浓了,不再是昨晚那种朦胧的色块,而是像被揉碎的血痂,在晨光里泛着沉闷的光,甚至能看出布料的纹理在微微起伏,像有人在里面轻轻呼吸。
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浸透了睡衣。她数着自己的心跳,试图说服自己那只是光线作祟——深夜的月光和凌晨的天光本就不同,衬得颜色有差异也正常。可指尖还残留着昨夜那股寒意,衣柜门轴“吱呀”的余响仿佛还卡在耳膜里。
“不能再这样耗着。”她哑着嗓子对自己说,声音在空荡的卧室里飘了飘,撞在衣柜上弹回来,竟像是多了层回音。
她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剪刀,金属冰凉的触感让指尖颤了颤。走到衣柜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柜门。
嫁衣还好好挂着,领口垂下来的流苏纹丝不动。可林夏的目光刚落在里衬上,呼吸就顿住了——那些暗褐色的斑迹真的变清晰了,不再是模糊的一团,而是能看出蜿蜒的形状,像有人被拖拽时留下的血痕,从领口一首缠到腰侧,边缘甚至泛着淡淡的铁锈红,像是……刚干涸不久。
“肯定是光线问题。”她咬着牙重复,举起剪刀想去挑开缠在衣架上的麻绳。这绳子从收到时就缠着,她昨晚没敢碰。
指尖刚碰到粗糙的麻绳,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钻进来。她“嘶”地抽回手,看见无名指第二节上多了道血痕,细得像头发丝,却深可见肉。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顺着指腹往下滚。
她低头去看麻绳,这才发现上面缠着根更细的红线,细如蚕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红线不知是什么做的,韧得惊人,刚才就是它勒进了皮肉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滴血珠己经坠下去,“啪”地落在嫁衣的下摆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滴血没有晕开,而是像被海绵吸住似的,瞬间就没了踪影。原本暗沉的红绸上,被血滴中的地方竟亮起一丝极淡的光泽,像烧红的铁丝浸了水,转瞬又暗下去,可那抹红却仿佛活了些,多了点流动的质感。
林夏吓得后退半步,剪刀“哐当”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那铃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像有人拿着锥子在敲玻璃。林夏心脏猛地一跳,盯着紧闭的房门,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这个点会是谁?
她没敢立刻开门,踮脚凑到猫眼上看。外面站着个穿蓝色工装的快递员,手里捧着个巴掌大的包裹,正低头看手机。
“谁啊?”她隔着门问,声音发紧。
“快递。”外面的人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林夏犹豫了几秒,还是开了门。快递员递过包裹,让她签了字,转身就走,脚步匆匆,像是多待一秒都不愿意。
包裹是硬纸板做的,不大,比鞋盒稍小,却异常沉重。她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寄件人信息一栏是空的,收件地址却写得清清楚楚,连门牌号都没错。
回到卧室,她用剪刀划开胶带,里面是个红木匣子,巴掌大,雕着缠枝莲纹,边角被磨得发亮,透着股老木头的沉香味,还混着点若有若无的檀香。
打开匣子,黑色的绸缎衬底上,静静躺着枚银质发簪。簪身是缠丝纹,簪头雕着对鸳鸯,翅膀的羽毛根根分明,可那双眼睛却用红玛瑙嵌着,鸽血红,对着光看,里面像裹着两滴凝固的血,连血丝都清晰可见,正幽幽地盯着她。
林夏捏着簪尾把它拿起来,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指尖无意间摸到簪尾,那里刻着极小的字,她凑到台灯下细看,瞳孔猛地收缩——
是“0415”。和嫁衣领口的字一模一样。
匣子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条,薄得像蝉翼,一碰就簌簌掉渣。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墨色发灰,像是用烧焦的树枝写的:“嫁衣配凤钗,才是全套。”
凤钗?这明明是鸳鸯簪。
林夏捏着纸条的手抖得厉害,纸角瞬间被汗浸湿。她猛地想起什么,转身扑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灵影村”三个字。
网页缓冲的圆圈转了又转,跳出来的结果少得可怜。大多是旅游论坛里的只言片语,说那是江南某片水网深处的偏僻村子,藏在芦苇荡里,地图上都标不出来。
有个十年前的博客帖子被顶在前面,标题是《冥婚遗踪:灵影村的红》。她点进去,里面的文字透着股诡异的兴奋。博主说灵影村在民国时以冥婚习俗闻名,尤其盛行给早夭的男子配阴亲,新娘子要么是刚去世的少女,要么是……活祭。
1949年后,村子就渐渐荒废了,据说有人进去探险,只找到空荡的瓦房,檐角挂着腐烂的红绸,风一吹像哭丧的幡。
帖子最后提到了一桩旧案:1925年,村里的首富赵家为早逝的儿子办冥婚,娶的是邻村一个叫阿秀的姑娘。就在大婚当夜,赵家上下十三口人全死了,死状凄惨,被发现时屋里屋外全是血,新娘子穿着红嫁衣不见了踪影。有传言说,那姑娘是被活埋的,怨气太重,化了厉鬼,穿着血浸透的嫁衣屠了满门。从那以后,灵影村就再没人敢办婚事,没过几年就彻底空了。
1925年。赵家灭门。血嫁衣。
林夏盯着屏幕上的字,浑身的血液像被冻住了。那件嫁衣的标价就是1925,卖家ID是“灵影村老物件”。
窗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下来,乌云压得很低,把天光吞得干干净净。卧室里暗沉沉的,衣柜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窸窣”声。
林夏猛地回头。
只见那件红嫁衣轻轻晃了晃,不是被风吹的,而是像挂在一个无形的人身上,那人微微侧了侧身子,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领口垂着的流苏扫过柜壁,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空气里,那股樟脑混着铁锈的气味,突然浓得化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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