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泣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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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泣冤魂

 

首到第一个月圆夜。

那天晚上的月亮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白,白得像浸了血的锡箔,沉沉地悬在山头,把城郊的山路照得如同蒙霜的刀刃。山脚下的窝棚里,几个守夜的农户正围着矮桌喝酒,粗瓷碗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响,就着咸萝卜干说些家长里短。窝棚外的风卷着草屑打旋,偶尔有夜鸟的啼叫划破寂静,倒也寻常。

忽然,一阵哭声顺着风飘了进来。

不是村妇受了委屈的哭,也不是孩童撒娇的闹,是女人的呜咽,拖着长长的尾音,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裹着山尖的寒气,首往人骨头缝里钻。更瘆人的是,那哭声里还缠着一阵婴儿的啼叫,细弱得像蛛丝,却尖得能刺破耳膜,一悲一怨,搅得矮桌上的油灯都跟着“突突”跳。

“这……这是什么声?”最年轻的农户手一抖,酒碗“哐当”掉在地上,米酒泼了一地,他盯着窝棚门口,脸瞬间白了,“是……是半山腰那座古宅的方向!”

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农户也停了杯,眉头拧成疙瘩:“前阵子听镇上的说,林府的大小姐,就是在那古宅里没的……说是失踪了,可谁不知道那宅子烧过一场大火?”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什么听见。

“别瞎说!”穿蓝布褂子的农户强作镇定,端起酒碗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朗朗乾坤,哪来的鬼……”

话音未落,哭声突然变近了。

像是从山路上滑了下来,“咿咿呀呀”地绕着窝棚打旋,那女人的呜咽几乎贴在棚顶,婴儿的啼哭就悬在门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推门进来。窝棚里瞬间没了声息,几个汉子缩成一团,背靠背挤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油灯的光晕缩成一小团,把他们的影子投在棚壁上,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过了许久,久到油灯里的油都快烧尽了,哭声才渐渐远了,顺着风往镇子的方向飘。就在几人以为能松口气时,一句幽幽的问话,像根冰冷的针,穿透棚布钻了进来:

“你看到我的夫君了吗?”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化不开的怨,在窝棚里荡了荡,才随着风声消散。

“妈呀!”年轻农户终于忍不住,抱着头蹲在地上,“是林小姐!是她的冤魂找来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镇子。茶馆里、酒肆中,人人都在说城郊古宅闹鬼,说月圆之夜能听见穿红嫁衣的女鬼抱着孩子哭,说那女鬼是林晚卿,在找她的未婚夫张景明。

“听说了吗?那哭声能勾魂呢,守夜的农户吓得三天没敢上山。”

“我看呐,定是死得冤,不然哪会有这么重的怨气?”

“张老板也真是,未婚妻没了,还整天应酬,心也太硬了……”

张景明听到这些传言时,正在镇上最大的茶楼里和几个生意伙伴应酬。他穿着体面的绸缎马褂,手里把玩着玉扳指,正笑着说林家粮铺的收成,对面的王掌柜刚说了句“张老板好福气,林小姐留下这么大家业”——

“哐当!”

张景明手里的青花瓷茶杯突然摔在地上,碎成了七八瓣。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裤腿上,烫出一片湿痕,他却浑然不觉,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门口,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夫君……”

他仿佛又听见了那个声音,不是传言里的遥远呜咽,是贴在他耳边的低语,带着古宅灰烬的焦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同桌的伙伴都愣住了,王掌柜忙起身:“张老板,您没事吧?烫着了吗?”

张景明猛地回神,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摆了摆手,声音发颤:“没……没事……手滑了。”可他的目光扫过茶楼外惨白的月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她找来了。

那个被他亲手烧作灰烬的女人,那个被他编造成“离家出走”的未婚妻,终究还是找来了。

茶楼里的喧闹还在继续,可张景明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满世界都是那女人的哭声,还有那句缠着他的问话:

“你看到我的夫君了吗?”

他低下头,看着裤腿上被茶水烫出的痕迹,突然觉得那片湿痕像极了古宅青砖上的血渍。

恐惧,终于从夜里的梦魇,爬到了白日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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