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明和柳如眉是不敢声张的。
林晚卿的“失踪”早己被他们编排得滴水不漏。在林府老夫人哭红了眼的病榻前,张景明穿着素色长衫,面色哀戚,握着老夫人的手哽咽:“伯母放心,晚卿定是一时想不开。她前些日子总说怕配不上我,许是觉得难堪,才自己走了……”他故意顿了顿,眼角挤出几滴泪,“我是她的未婚夫,一日找不到她,这林家的担子,我便替她担一日。”
柳如眉则在一旁垂泪,适时接过话头,声音哽咽得像被砂纸磨过:“是啊伯母,晚卿性子烈,许是躲在哪处散心了。我这就去寻,哪怕翻遍全城,也得把她找回来……”她说着,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逼出更汹涌的泪。
这番“深情”与“义气”,不仅骗住了病榻上的老夫人,也骗住了满城街坊。谁都知道林家大小姐与张景明情投意合,谁都信了柳如眉与晚卿是掏心掏肺的闺蜜。于是,林家的绸缎庄、粮铺、还有城郊那片良田,顺理成章落到了张景明手里——他成了众人眼中“代未婚妻看管家业”的痴情郎。
柳如眉则以“帮衬闺蜜未婚夫”的名义,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她搬进了林家老宅,打开晚卿的梳妆匣,将那些珍珠耳环、翡翠镯子一股脑往自己身上戴;她踩着晚卿的绣鞋,试穿晚卿压在箱底的狐裘披风,站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盼,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他们夜夜赴宴,在酒桌上与商户推杯换盏。张景明高谈阔论着生意经,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得意;柳如眉则依偎在他身边,用晚卿的银簪绾发,说着“晚卿若在,定会为景明哥骄傲”,引得旁人纷纷称赞他们“情深义重”。
可这繁华是偷来的,底下藏着的是烧不尽的灰烬与洗不净的血。
白日里的风光有多盛,夜里的恐惧就有多深。
张景明在绸缎庄核对账本时,指尖划过“林晚卿”的私章,总会突然想起古宅里那根浸了药的麻绳,手一抖,算盘珠子“噼啪”滚了一地。伙计问他怎么了,他只能强装镇定:“无事,手滑。”
柳如眉戴着晚卿的玉镯赴宴,席间听人说起“红嫁衣”,突然觉得手腕上的玉镯烫得像火,仿佛那玉里渗着血,吓得她猛地将镯子摘下来,借口“头晕”提前离席。回府的路上,马车里总似有若无飘着婴儿的啼哭,她死死攥着帕子,指甲掐进肉里,却不敢让车夫停车。
他们甚至不敢独处。夜里关了灯,房间里的寂静就成了催命符——张景明会突然坐起,说听见有人在梁上荡秋千;柳如眉会抱着被子发抖,说后颈的凉气又回来了,像有人在吹灯。
“是不是她真的回来了?”一次深夜,柳如眉终于忍不住,声音发颤地问。
张景明狠狠瞪她一眼,语气硬邦邦的,却掩不住心虚:“胡说什么!不过是我们自己吓自己!”可他转身时,却偷偷往床底瞥了一眼,总觉得那片黑暗里藏着双眼睛。
他们享受着用两条人命换来的绸缎、良田与旁人的艳羡,像蛀虫般啃噬着林家的根基。他们不敢放弃这一切,就像贪财的渔夫不敢松开手里的金网——哪怕网里缠着索命的水鬼。
于是只能硬撑。把恐惧压在心底,用虚伪的笑做面具,在人前人后演着深情戏码。只是那面具下的脸,早己被日复一日的恐惧啃得千疮百孔。
宴会上的酒再烈,也压不住喉咙里的腥甜;身上的绸缎再滑,也遮不住后颈那道无形的寒意;账上的银子再多,也填不满心底那个被灰烬与血填满的窟窿。
他们以为只要不声张,只要演得够像,就能永远偷住这繁华。
却不知,有些债,躲得过白日的眼,躲不过夜里的魂。那古宅里的哭声,正顺着月光,一点点爬进他们的锦帐,爬向这场用鲜血铺就的、伪饰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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