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风裹着雨丝,斜斜地打在沈砚之的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他穿着件深色长衫,手里的黑布伞撑得很低,几乎要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线。雨己经下了半个时辰,裤脚早己被泥水浸透,冰凉的湿意顺着脚踝往上爬,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定定地望着半山腰那片死寂的黑暗。
古宅的轮廓早己被夜色吞没,连一丝灯火都没有,像一头蛰伏在雨幕里的巨兽,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沈砚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指节因为用力攥着伞柄而泛白——他从傍晚就守在林府门口,本想找晚卿说清楚,把张景明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抖出来。他查到张景明私下挪用商行的钱款,还和几个狐朋狗友赌钱输了精光,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心思单纯的晚卿?
可他刚走到林府那扇朱漆大门外,就看见张景明扶着晚卿上了黄包车。晚卿穿着素色旗袍,外面罩着驼色披风,侧脸在灯笼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却还是对张景明笑着。那一刻,沈砚之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千言万语都没说出口。
不知为何,看着黄包车往山脚的方向去,他心里忽然慌得厉害,像有只手在里面胡乱抓着。鬼使神差地,他竟雇了辆三轮车,一路跟到了这里。
雨越下越大,砸在伞面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沈砚之抬手抹了把脸,雨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打湿了他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外面的世界顿时变得模糊一片,连半山腰那片黑暗都像是在晃动,晃得他心口发闷。
“晚卿……”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声音被雨声吞没了大半,轻得像一声叹息。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那年她才十五,穿着粉白的袄裙,在自家花园里追一只蝴蝶,裙摆扫过廊下的青苔,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他站在月亮门后,看她跌跌撞撞扑进张景明怀里,看张景明替她拂去发上的花瓣,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后来他无数次想提醒她,张景明看她的眼神里藏着算计,可每次话到嘴边,都被她那句“砚之哥,你想多了,景明对我很好”堵回去。他以为还有时间,以为能找到确凿的证据,让她彻底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可现在,望着半山腰那片连虫鸣都没有的死寂,沈砚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雨丝钻进领口,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个会笑着喊他“砚之哥”的姑娘,那个会偷偷塞给他桂花糕的姑娘,他好像……永远失去她了。
他抬手擦掉镜片上的水汽,想再看清楚些,可眼前的黑暗依旧浓重,像化不开的墨。远处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沈砚之握紧伞柄,脚下的泥水溅湿了长衫下摆,他却一步也挪不动,只能站在雨里,望着那片吞噬了光亮的黑暗,任由一种彻骨的悔恨与绝望,顺着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浸透西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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