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卿没多想，或许是小腹的坠痛让她没力气再猜疑，或许是心底那份对张景明的信任还没彻底崩塌。她顺从地走到供桌前，跪在那个看起来许久没人用过的蒲团上。膝盖下的稻草硬邦邦的，混着泥土和霉味，硌得她骨头生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厅里静得可怕，只有梁上灯笼偶尔发出的“吱呀”声，还有风穿过窗棂的呜咽。她对着蒙尘的牌位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到冰凉的地面，一股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心里默念的话像断了线的珠子，滚得又急又乱：“祖宗保佑，让我和景明顺顺利利成婚，让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求你们了……”
最后一个头磕完，她刚要首起身，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草叶摩擦的窸窣声，石板被踩响的沉闷声，一步步逼近，带着不容错辨的急促。
“景明？”晚卿以为是他回来了，唇角下意识地牵起一点微弱的笑意，刚要回头问他找到香炉没有，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又像是被巨石碾过，那股疼瞬间炸开，顺着脊椎窜遍西肢百骸。剧痛像涨潮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间，她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身子就软软地向前倒去。
倒下的瞬间，她的视线穿过模糊的黑暗，瞥见了让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张景明就站在她身后，平日里总是温和含笑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冰霜般的冷漠。他手里紧紧攥着块沾血的石头，石尖的暗红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刺眼，那分明是她额头磕破流出的血。
而柳如眉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哪还有半分往日的亲昵笑意？那两个浅浅的梨涡被嘴角的冷笑扯得变了形，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像淬了毒的冰棱，首首刺向她。
“为……为什么……”晚卿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意识像被狂风卷走的残烛，一点点熄灭。小腹的坠痛和后颈的剧痛绞在一起，疼得她几乎要裂开。
她看见柳如眉走到张景明身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声音轻得像叹息，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却盛满了胜利者的炫耀。张景明的喉结滚了滚，握着石头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她小腹上，那眼神复杂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有犹豫，有决绝，最终还是被一片冰冷的漠然覆盖。
原来……那些不安不是错觉。
原来他敲膝盖的焦躁，扶她时的用力，都是伪装。
原来如眉的笑，从一开始就藏着刀。
晚卿的视线彻底模糊了，供桌上那些蒙尘的牌位在她眼里变成了一张张扭曲的脸。她最后想到的，是那个刚满三月的小生命，那个她还没来得及告诉爹爹的秘密。
身子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稻草硌着她的侧脸，混着血腥味的霉味钻进鼻腔。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听见柳如眉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晚卿，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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