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最终没有走向客房电梯。
那杯“不错的黑咖”，像一句悬而未决的咒语，在她疲惫的灵魂边缘轻轻叩击。她停在大堂中央，人潮在她身边流动，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在地面形成明晃晃的光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休息，但心底深处，一种更尖锐、更不甘的东西在挣扎——她想知道。
想知道那句“辛苦了”背后，是否真的只有冰冷的工具论。
想知道那杯咖啡，是纯粹的提神建议，还是……一道微弱的、试探性的和解信号？或者，连试探都算不上，只是他程砚舟式的高效指令，确保他的“工具”在下一个任务前保持最佳状态？
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念头，却只是徒劳。程砚舟最后那个在晨光中转身离去的、带着同样深刻疲惫却依旧掌控一切的背影，像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不能就这样结束。**
**至少，不能带着满腹的疑惑和屈辱的余烬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柏林清晨微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她调转方向，脚步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走向了酒店深处那间标识着咖啡香气的角落。
咖啡厅里光线柔和，低沉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混合着新鲜烘焙咖啡豆的浓郁香气和牛角面包的黄油甜香。清晨的客人不多，大多是行色匆匆的商务人士。林薇的目光快速扫过靠窗的卡座、临街的高脚凳、以及相对私密的角落沙发区。
然后，她的视线定格了。
在最里面一个靠墙的、相对安静的角落。程砚舟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双人小圆桌旁。
他没有看文件，没有打电话。面前的桌上，只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黑咖啡，深褐色的液体在纯白的骨瓷杯里微微荡漾。他微微侧着头，目光投向窗外繁忙的街道，清晨的阳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褪去了会议室里那种逼人的锐利，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凝滞的疲惫。他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领带也松垮地扯开了一些，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和一小截结实的手腕——那上面干干净净，昨夜沾到的咖啡渍早己消失不见。
这个卸下了部分盔甲、显露出真实疲惫的程砚舟，比那个在谈判桌上掌控一切、在深夜门口咄咄逼人的程砚舟，更让林薇感到陌生，也……更让她心脏莫名地一紧。
她站在咖啡厅入口的阴影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走？还是留？就在这时，程砚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来。他的目光穿透不算远的距离，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光影交界处的林薇。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审视，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仿佛早己预料到她的出现。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空位。动作自然得如同他们早就己经约好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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