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砚舟，他没有避开，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林薇熟悉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疏离。他接过菜单，低声与苏婧交谈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似乎……柔和了许多？
一瞬间，下午被排除在会议之外的冰冷通知、助理那带着同情的眼神、以及眼前这幅“精英璧人”私下共进晚餐的和谐画面，在林薇脑海中疯狂地串联、发酵！
原来如此！
原来下午不需要她，是因为有更“合适”的人选在场！苏婧英语流利，又是对方核心律师，首接沟通自然更方便！难怪他那么急切地把她打发回房间处理文件，是嫌她碍眼吗？是为了给这位苏律师腾出空间和时间吗？
那份需要“精准无误”的说明书，不过是他用来拴住她、不让她出现在某些场合的借口！
柏林咖啡厅里那句“带两杯咖啡”的荒谬约定，此刻显得如此可笑！他需要的咖啡，有人会为他准备，在这样高档的餐厅里，由这样优雅得体的女性递上。而她林薇，大概只配在凌晨三点收到一份布满红圈的文件，然后独自在房间里对着冷掉的咖啡奋战到天亮！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被欺骗、被轻视、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委屈和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薇。胃部的隐痛被这强烈的情绪刺激得更加尖锐。她看着卡座里那对相谈甚欢的身影，看着程砚舟在苏婧面前流露出的那丝罕见的“柔和”，只觉得眼前的美食瞬间失去了所有味道，维港璀璨的灯火也变得无比刺眼。
她猛地低下头，不想再看。手指紧紧攥着冰凉的叉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下午工作时那股证明自己的狠劲，此刻被一种更深的、带着自我怀疑的寒意取代。
原来，在程砚舟精密运转的世界里，工具也分三六九等。她或许在专业上是“无可替代”的翻译机器，但在某些需要“体面”和“社交”的场合，她显然不如苏婧这样的精英女性来得“合适”。他需要的精准，她可以给。但他此刻流露出的那种近乎“人性化”的松弛和专注，却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一丝一毫。
他甚至……在笑？哪怕只是那么细微的一个表情。
林薇再也坐不住了。她匆匆召来侍者结账，几乎是逃离一般离开了餐厅。回到房间，那份她耗费心血完成的、堪称完美的股权架构说明书，静静地躺在书桌上，旁边还放着她做满笔记的参考书和词典。
她看着那份文件，又想起餐厅里那和谐的一幕，想起程砚舟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干干净净，没有咖啡渍，只有精英人士的从容。
一股强烈的自嘲涌上心头。她拿起那份文件，指尖划过自己精心翻译的文字，最终停留在程砚舟用红笔圈出的某个地方旁边，她自己写下的、论证充分的注释上。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而冰冷的笑。
“程砚舟，”她对着空荡的房间，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原来你需要的‘最佳状态’，就是让我离得远一点，别打扰你的……‘重要会谈’。”
误会，如同维港上空氤氲的雾气，悄然弥漫，将刚刚在柏林建立起的那点脆弱的、硝烟味的“理解”，彻底笼罩在一片冰冷的隔阂之中。窗外的灯火依旧璀璨，却再也照不进这个被失落和寒意填满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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