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辣,悬在头顶像个烧透的白炽火球。
杂役院膳堂,破草棚搭就,活脱脱一个巨型蒸笼。
闷!热!喘不过气!
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
汗馊味、脚丫子发酵的酸味,顽固地盘旋。
更有那煮烂菜帮子和陈年霉米混合出的“食物香气”,顽强地钻入鼻孔。
吸一口,胃里立刻翻江倒海,提神醒脑,效果立竿见影。
“哐——!”
开饭破锣一响,乌泱泱的人潮瞬间涌向膳堂唯一窗口。
队伍扭曲着,像条濒死的长虫,在蒸腾热气里蠕动。
窗口后,站着王管事。
三角眼,吊梢眉,颧骨高耸似刀削,活脱脱一只裹着管事服的瘦猴。
人送外号“王扒皮”。
他那双干瘪的手,紧握一把油腻大铁勺。
掂量起分量来,比灵器阁长老鉴定镇阁之宝还精准,分毫不差——
克扣的分毫不差。
轮到陆闲。
他端着豁口破陶碗,眼皮耷拉,肩膀紧缩,完美诠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杂役模板,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王扒皮三角眼在他身上一扫,嘴角下撇,拉出两道深如刀刻的法令纹。
大铁勺伸进那桶清汤寡水、飘着几片蔫黄菜叶的“灵米粥”里,极其敷衍地一搅!
手腕随即“不经意”地一抖!
哗啦!
勺里本就稀少的可怜菜叶,瞬间又抖落回去大半。
剩下那点稀汤寡水,颤巍巍落入陆闲的破碗。
好家伙!那粥清澈得能当镜子使!
碗底屈指可数的几粒泡发米粒,清晰得能数出淀粉分子。
陆闲盯着这碗“照妖镜”,脸上适时浮起怯懦和为难,声细如蚊:
“王管事,这点儿是不是…太少了?我…还在长身体。”
“少?”
王扒皮三角眼猛地一瞪,凶光迸射!
尖利嗓门能刺穿耳膜:“嫌少?!有本事别吃啊!你这根骨下下等的废物!吃再多也是糟蹋宗门灵气!塞你肚里都嫌臭!拿着!滚蛋!别挡道!下一个!”
唾沫星子混合着膳堂的浑浊热气,精准喷射在陆闲脸上。
压抑的嗤笑声立刻响起,赵虎那几个跟班,正幸灾乐祸地看他吃瘪。
陆闲身体“瑟缩”一下,仿佛被那凶悍吓破了胆,连忙垂头。
双手紧捧那碗“照妖镜”,小声嗫嚅:“是…管事说的是…我这就走!”
说完,像受惊的兔子,缩着脖子,快步溜出人堆。
在靠门口通风(虽然风小得可怜)的角落破桌坐下。
内心弹幕OS:
啧,节约粮食是美德,王管事觉悟拔群!
虽然这玩意儿连猪圈泔水都自愧不如,至少环保节能!
嗯,就当…喝西北风了。
帝尊的胃,饿个千八百年小意思。
这猪食?纯粹走个过场,人设不能崩。
他刚坐下,正准备虔诚“欣赏”碗底米粒的抽象艺术。
“咕噜噜噜噜——!!!”
一声震天动地的腹鸣,如同闷雷炸响在耳边!
陆闲偏头一瞧。
哟!熟人!角落里那位“肘子兄”!
小胖子胖猴(记忆碎片贡献了名字)正坐在旁边更破的条凳上,愁眉苦脸。
他那张圆脸,皱得像刚出锅挤坏的包子。
面前豁口碗里的“灵米粥”,分量嘛……
比陆闲的,也就“稠”了指甲盖那么一点点。
胖猴对着自己的“猪食”唉声叹气,肚里的交响乐团排练得越发激昂。
他察觉目光,抬起苦大仇深的胖脸。
小眼睛瞥见陆闲碗里那清澈得能养金鱼的“汤”,再看看自己碗里好歹飘着的两片烂菜叶,一股同病相怜的悲愤油然而生。
“陆师兄?”胖猴压低嗓子,带着哭腔,胖脸上写满哀怨。
“你也遭那老狗毒手了?他娘的!心比墨汁还黑!专挑软柿子捏!这日子没法过了!饿死胖爷了!”
他愤愤地用勺子狂戳碗里稀烂的菜叶,一脸生无可恋,“这破玩意儿!塞牙缝都不够!给耗子都嫌磕碜!”
陆闲瞅着胖猴那“饿得灵魂快出窍”的惨样,再看看碗里那点玩意儿……
嗯,惨绝人寰。
帝魂微动,无声扫过整个膳堂。
苍蝇嗡嗡,王扒皮唾沫横飞,杂役们蹲墙根喝汤如饮鸩…
后厨那边,几个伙夫骂骂咧咧,正把一堆黑乎乎、沾满泥、散发着浓烈土腥和淡淡苦涩灵气的东西,狠狠丢进一个巨大破竹筐。
猪猡草根!
陆闲瞬间认出。
这玩意儿,蕴含极其微弱土水灵气,口感粗粝苦涩如嚼砂,连宗门圈养的最低阶猪猡兽见了都嫌弃地哼哼两声绕道走!
纯纯的垃圾边角料!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磷火,“噗”地在帝尊脑海里亮起。
陆闲脸上立刻浮起“病弱少年灵光乍现”的虚弱表情。
眼神“怯生生”左右一瞟,神秘兮兮地凑近胖猴。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不确定”和“分享大秘密”的紧张:
“胖猴师弟?我好像听人提过一嘴,后山溪水边那片烂泥地……”
他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仿佛在回忆什么惊天秘闻,“长着一种黑乎乎的草根…”
“看着…嗯!是挺埋汰!”他努力让眼神显得真诚又虚弱,“但要是挖出来…”
“剥了那层脏皮!用火那么一烤!”
他眼睛微微发亮,“听说有点甜丝丝的味儿?饿急了也能顶顶?”
他顿了顿,补充道:
“总比光喝这‘神仙水’强吧?要不等会儿溜号,咱去挖点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烤草根?!甜?”
胖猴那双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瞳孔里“噌”地燃起两簇名为“食物”的熊熊烈焰!
饿疯了的人,听到“能吃”、“甜”这种字眼,诱惑力堪比仙丹!
埋汰?在饿瘪的肚子面前,那叫原生态风味!
“走!现在!立刻!马上!”
胖猴一把抓起自己的碗,“吨吨吨”几口,那点猪食瞬间清空!
动作之迅猛,与他圆滚身材形成魔幻反差。
一抹嘴,脸上愁容一扫而空!
只剩下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和急不可耐!
小胖手一把薅住陆闲胳膊(陆闲强忍着没把他震成天边流星):
“陆师兄!还等啥!趁那老狗还在前面喷毒!溜!”
小眼睛贼亮,“我知道一条耗子道!”
两人猫着腰,借着门口人流的混乱掩护,跟做贼的土拨鼠似的,“哧溜”一下,钻进了后山那片潮湿、散发着腐叶与淤泥混合气息的烂泥地。
“就这种!”陆闲指着地上那些黑不溜秋、半埋泥水、长得随心所欲的猪猡草根,一脸“不太确定”地说。
“嚯!长得是挺别致!”
胖猴撸起袖子,露出白胖莲藕似的胳膊,二话不说,十指如铲,猛地插入泥水。
“管他呢!能吃就是娘!胖爷我饿得能生啃石头!”
那架势!活像饿了八百年的穿山甲发现了蚁穴!
白胖手指在冰凉黏糊的泥浆里疯狂扒拉!
泥点子“噼啪”乱飞,糊了满脸满脖,也顾不上擦!
每一次下爪,都带着饿鬼投胎的虔诚与狂热,仿佛掘的不是草根,而是千年人参。
陆闲也“笨手笨脚”地蹲下。捡了块尖石头,动作极其生疏。
每挖一下,都显得异常吃力。
石头“不小心”戳到旁边的杂草,或者“差点”滑脱砸到自己脚面。
嘴里还配合着碎碎念:“哎哟…”、“好家伙,这泥巴跟胶水似的…”、“师弟你慢点…别闪着您那宝贵的腰…”
但在帝魂那显微镜级别的感知和微操下,每一次看似笨拙的下手,石头尖都精准地避开草根旁几株带毒伴生草。
只将完整的猪猡草根从烂泥里巧妙撬出,根须都尽量保全。
不一会儿,两人就掘出小半筐黑黢黢、湿漉漉、沾满泥浆的“宝贝”。
胖猴看着这“丰收”成果,乐得见牙不见眼!
仿佛挖到的不是草根,而是闪闪发光的灵石!
“发了!陆师兄!咱这叫什么?”他激动地一拍沾满泥巴的肚皮,发出“啪”一声闷响,“绝境求生!自力更生!宗门不给饱饭吃?胖爷我自个儿动手,丰衣足食!从今天起,请叫我——‘掘宝真人’!”
他叉着腰,对着那筐黑疙瘩,仿佛站在了人生巅峰。
泥点脸上,绽放着劫后余生的、属于吃货的璀璨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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