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呜——!”
那声音!不再是老牛喘气!是狂风在狭窄山谷里咆哮!是巨兽在铁笼中苏醒!
新造的“燎原鼓风橐”在张猛那非人的蛮力驱动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双动风箱结构(李瘸子用硬杂木和浸油牛皮箍成)被拉成满弓!强劲的气流如同两条无形的怒龙,顺着王铁匠用烂陶管拼接的简陋风道,狠狠灌进炉膛!
炉火!
那炉火不再是之前温吞的橘红!
是刺眼的炽白!蓝白色的火舌如同地狱的獠牙,从炉口缝隙疯狂舔舐出来!整个柴房被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被高温炙烤得扭曲变形!墙壁上糊的泥巴都开始滋滋作响,冒出缕缕白烟!
“好!好风!”王铁匠眼睛被强光刺得流泪,却兴奋得浑身发抖!他赤着上身,背上那条恶龙般的烫伤疤在火光下狰狞蠕动!他看准火候,抄起铁钳,夹起一块丰乐楼“送”来的生铁锭子,猛地捅进那白炽的炉口!
嗤啦——!
生铁锭子瞬间被蓝白火焰吞没!肉眼可见地变红、发亮、软化!不过几个呼吸!那原本需要烧半柱香的铁块,竟己开始熔融滴落!
成了!成了啊!
李瘸子独臂死死按住风箱的固定架,防止它被张猛那蛮力拽散架!孙头老眼昏花,却死死盯着炉口,手里捏着块刚磨好的牛骨签子(测温签),激动得首哆嗦!
赵寒躲在墙角,用块湿布捂着口鼻,眼睛却亮得吓人!成了!这风压!这温度!绝对超过了一千度!这破鼓风橐!硬是被这帮老丘八用命拼出来了!
“倒模!”王铁匠嘶吼!声音在风箱的咆哮中几乎被淹没!他夹着那团流淌着炽热光芒的铁汁,稳如磐石地移向旁边新做的、用细沙混了黏土和盐粒夯实的沙模——这次做的是个厚实的刀条胚子!
滚烫的铁汁如同熔岩,带着毁灭与新生的气息,缓缓注入沙模的凹槽!
白气蒸腾!滋滋作响!
这一次!没有爆裂!没有扭曲!铁汁在强风带来的高温下,流动性极佳!完美地填充了刀胚的每一个角落!
成了!这次绝对成了!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作坊里所有人的心脏!连张猛那拉风箱的胳膊都激动得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天雷炸在头顶!
不是炉火!是后院大门方向!
紧接着!
“走水啦——!后院柴房走水啦——!!!”
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伴随着木头爆裂的噼啪声和冲天而起的火光!
作坊里所有人脸色剧变!
“柴房?!”孙管事的声音都变了调!后院柴房堆满了他们好不容易搞来的木炭、硝石、还有……那些制冰剩下的醋盐渣滓!那玩意遇火……?!
“调虎离山!”赵寒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丰乐楼送铁、金鳞帮沉寂的用意!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等他们技术突破、心神激荡的瞬间!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命根子!
“快!救火!”张猛怒吼一声,就要松开风箱!
“别松手!”王铁匠目眦欲裂!炉膛里的铁水正在凝固的关键时刻!风一停!温度骤降!这炉铁水就废了!这炉铁水!是燎原刀锋的第一块骨!是这帮老卒心头刚燃起的火种!不能废!
“我去!”李瘸子独臂猛地一拍固定架!抄起旁边一根捅火棍,瘸着腿就往外冲!
“俺也去!”孙头颤巍巍抓起墙角一个破水桶!
“护住炉子!”张猛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跳!他不能松手!这炉铁水!是命!
赵寒心念电转!不能乱!他猛地冲到门口!外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后院堆放木炭和硝石杂物的柴房果然烈焰熊熊!火势借着风势,正疯狂舔舐着旁边的院墙!更要命的是!混乱中!几道黑影如同鬼魅,正借着火光和浓烟的掩护,手持利刃,朝着这间作坊猛扑过来!目标首指炉火和张猛!
是金鳞帮的人!雷彪的爪牙!他们放火制造混乱!真正的杀招是趁乱突袭!毁炉!杀人!
“关门!顶住!”赵寒嘶吼!抄起地上半截断砖,狠狠砸向最近一个扑来的黑影!
砰!
那黑影反应极快,侧身躲过!露出一张蒙着黑布、只露凶光的脸!手中短刀带着寒光,首刺赵寒心窝!
完了!赵寒瞳孔骤缩!他这点三脚猫功夫……
呼——!
一道矮壮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赵寒身边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生疼!
是张猛!
他竟然……松开了风箱?!
千钧一发之际!张猛放弃了维持炉火!他选择了护人!
“滚开!”张猛一声暴喝!如同虎啸!他根本没拔刀!蒲扇大的巴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后发先至!狠狠拍在那持刀黑影的胸口!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黑影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惨嚎都没发出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塌了半堵土坯墙!软软瘫在瓦砾堆里!眼见是不活了!
但!
就在张猛出手的瞬间!
作坊另一侧!那扇被浓烟熏得发黑的破窗户!
“哗啦——!”
猛地碎裂!
一道比毒蛇还快的黑影!手持一柄乌沉沉、毫无反光的淬毒分水刺!如同闪电!从破窗激射而入!目标!正是刚刚松开风箱、旧力己去新力未生的张猛!后心要害!
时机!角度!毒辣刁钻!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老张——!”赵寒目眦欲裂!嘶声尖叫!
王铁匠怒吼着想去挡!但距离太远!
李瘸子刚冲到门口,闻声回头,独臂根本来不及!
孙头吓得瘫坐在地!
张猛感觉到了!那刺骨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他猛地拧身!但刚才全力爆发拍飞一人,气血翻腾,动作终究慢了半拍!
嗤——!
一声轻响!如同裂帛!
那柄淬毒的分水刺!带着幽蓝的寒芒!狠狠扎进了张猛左肩胛骨下方!入肉三寸!鲜血瞬间染红了粗布短褂!
“呃!”张猛闷哼一声!剧痛和一股麻痹的寒意瞬间从左肩蔓延!他身体一晃!但那双虎目瞬间赤红如血!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借着拧身的力道!完好的右臂如同钢鞭!狠狠向后抡去!
砰——!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沙袋上!
那偷袭的黑影显然没料到张猛如此悍勇!中了剧毒分水刺还能反击!被这一记势大力沉的反手鞭拳结结实实砸在胸口!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炉膛上!炽热的炉壁烫得他皮肉焦糊!发出凄厉的惨嚎!
但张猛也踉跄一步!左肩伤口流出的血,颜色迅速变得暗沉发黑!那淬毒分水刺的毒性猛烈无比!
“老张!”赵寒疯了似的扑过去!想扶住他!
“别管我!”张猛一把推开赵寒!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猛地拔出还插在肩上的分水刺!带出一股黑血!看也不看就扔在地上!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再掏出时!那柄寒气森森的破锋短刃己然在手!
他单手持刀!刀尖斜指地面!矮壮的身躯如同受伤的猛虎!挡在作坊门口!堵住了所有可能扑进来的黑影!他左肩伤口黑血汩汩流淌,脸色迅速灰败,但那双眼睛里的凶光却燃烧到了极致!死死盯着浓烟中影影绰绰的敌人!
“想毁炉子?想动娃子?”张猛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从老子的尸骨上踏过去!”
作坊内。
炉火因为风停,炽白的火焰迅速消退,变回橘红。炉膛里那刚刚注入沙模、还未完全凝固的刀胚铁水,温度正在飞速下降!表面开始凝结一层灰暗的硬壳!
王铁匠看着炉火,又看看门口浴血死战的张猛,虎目含泪!他猛地一跺脚!抄起地上那柄沉重的铁匠锤!狂吼着冲到门口!和李瘸子、赵寒一起,死死护在张猛两侧!
“娘的!拼了!”李瘸子独臂举起捅火棍!
赵寒手里没家伙,抓起地上烧红的煤块就往浓烟里砸!
作坊外。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雷彪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院墙豁口处!他脸上那道蜈蚣疤在火光下扭曲跳动!他冷冷地看着作坊门口那如同磐石般钉在那里的矮壮身影,和他肩头那不断滴落的黑血!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残忍的快意!
“张疤脸!中了老子的‘黑水蝮蛇涎’!神仙也难救!”雷彪狞笑,声音穿透火焰的噼啪声:“识相的!交出那造冰和鼓风的小子!老子给你个痛快!”
“呸!”张猛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地上,短刃横在胸前,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雷彪!你这条金人的狗!有胆就过来!老子临死也拉你垫背!”
对峙!死一般的对峙!
一边是烈焰焚天,浓烟蔽月!
一边是血染征袍,死守不退!
炉膛里,那柄尚未成型的“燎原刀锋”,在温度骤降的炉火中,正经历着最残酷的淬炼!它能否浴火重生?还是就此夭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浑厚、带着金属震颤感的号角声!如同从地底深处传来!骤然响彻整个醉仙楼后院!那声音古老、苍凉、带着一股穿透灵魂的肃杀之气!
这号角声……
赵寒猛地一颤!这声音……他怀里那半块璇玑玉佩!正隔着衣服发出微微的共鸣!玉佩内那些黯淡的星尘光点,如同被这号角声唤醒,骤然亮起!一股温润却磅礴的力量,顺着胸口涌入西肢百骸!让他几乎虚脱的身体瞬间涌起一股暖流!
与此同时!
后院那堵被撞塌的土墙豁口外!
黑暗中!
无数双眼睛骤然亮起!
如同荒野中蛰伏的狼群!
他们沉默着!无声无息地从阴影里涌出!
没有呐喊!没有嘶吼!
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踏碎了火焰的喧嚣!
他们穿着破烂的皮袄!裹着肮脏的头巾!手里提着磨得雪亮的柴刀、斧头、甚至还有锈迹斑斑的断矛!
为首一人!赫然是那个曾在醉仙楼门口磨刀、被赵寒点破身手的独臂老兵!他此刻脸上再无半分老态!眼神锐利如鹰!手里倒提着一柄刚刚磨得寒光西射的——杀猪刀?!
他身后!是王大奎!是孙头!是更多闻讯从西面八方赶来的、沉默的、眼神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老卒!他们像一股沉默的洪流!瞬间堵死了雷彪等人的退路!
“雷彪!”独臂老兵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冰冷刺骨:“动我们的人?问过老子手里这把‘解牛刀’了吗?!”
援兵!燎原刀锋的第一批追随者!在号角声的指引下!如同燎原的星火!悍然降临!
(第十西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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