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凉古老的号角声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雷彪的心口！他脸上的蜈蚣疤猛地抽搐了一下！豁口外，黑暗中涌出的那些沉默身影，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复仇恶鬼！破烂的皮袄裹不住那股尸山血海里浸透的杀气！那独臂老兵手里倒提的杀猪刀，在火光映照下，寒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解牛刀？！”雷彪瞳孔骤缩！这名字…这路数…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在河北边军流传的恐怖传说——一个专在战场死人堆里摸尸、用剔骨刀割金兵铁甲缝的独臂疯子！那疯子割的不是肉，是命！
“操！哪来的老棺材瓤子！”雷彪身后一个金鳞帮打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压力逼得发疯，嚎叫一声，挥着短斧就朝离得最近的一个拄着木棍、头发花白的老卒劈去！
“找死！”独臂老兵眼神一厉！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倒提的杀猪刀如同毒蛇吐信，刀光一闪！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黄油！
那打手挥斧的手臂齐肘而断！断臂带着喷溅的血泉飞上半空！他甚至没感觉到疼，只看到自己飞起来的胳膊！下一秒，剧痛才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凄厉的惨嚎刚冲出喉咙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是旁边另一个老卒！眼神冰冷如铁！
“聒噪。”独臂老兵甩了甩刀尖的血珠，声音平淡得像在菜市口割肉。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断臂打手被捂住嘴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金鳞帮剩下的人，包括雷彪，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帮老卒…不是人！是刚从北地尸山血海里爬回来的恶鬼！
“雷彪！”独臂老兵刀尖指向雷彪，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留下放火的崽子！滚！”
雷彪脸上肌肉疯狂跳动！耻辱！恐惧！还有一丝被彻底点燃的暴虐！他猛地一挥手！身后几个心腹打手同时从怀里掏出几个黑乎乎的圆球！是浸了火油的毒烟蒺藜！
“老东西！给脸不要脸！”雷彪狞笑，就要下令投掷！他要让这帮老鬼尝尝毒烟蚀骨的滋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作坊门口！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濒死的嘶吼猛地炸开！
是张猛！
他左肩的伤口黑血狂涌！那“黑水蝮蛇涎”的剧毒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的经脉！麻痹感己经蔓延到半边身子！他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和手中冰冷的破锋短刃支撑着身体！但毒性的猛烈远超想象！他身体一晃，单膝重重砸在地上！手中短刃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老张！”赵寒目眦欲裂！扑过去想扶！
“别过来！”张猛猛地抬头！那双赤红的虎目此刻布满血丝，眼神却如同回光返照般锐利！他死死盯着赵寒怀里——那半块璇玑玉佩隔着衣服，正散发出越来越清晰的、温润中带着一丝刺骨寒意的微光！玉佩内星尘流转，仿佛被某种力量激活！
寒能！玉佩在吸收号角声的某种力量！在呼应！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劈进赵寒混乱的脑海！
寒能！玉佩能吸寒能！那毒…是不是也是一种“寒毒”？能不能吸？！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比脑子更快！他猛地扑到张猛身边！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把扯开张猛肩头被黑血浸透的破布！露出那狰狞发黑的伤口！然后！他掏出怀里那半块璇玑玉佩！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在了那不断涌出黑血的伤口上！
嗡——！
玉佩触碰到黑血的瞬间！
一股肉眼可见的、淡淡的冰蓝色光晕猛地从玉佩上爆发出来！玉佩内那些星尘光点疯狂旋转！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吸力骤然产生！
嗤嗤嗤——！
张猛伤口处那粘稠发黑的血肉，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黑血瞬间停止了流淌！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带着腥臭黑气的“寒毒”，如同被抽丝剥茧般，从伤口深处被强行抽离！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疯狂地涌入璇玑玉佩之中！
玉佩的光芒越来越亮！冰蓝色光晕笼罩了张猛整个肩头！那可怕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伤口周围的皮肉从死寂的灰黑，迅速恢复成失血的苍白！甚至开始微微泛红！
“呃…呃呃…”张猛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不是痛苦！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和冰寒被强行拔除的剧烈反应！他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滚落！但他能感觉到！那股侵蚀生命的冰冷和麻痹！正在飞速消退！
“妖…妖法？！”雷彪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赖以成名的“黑水蝮蛇涎”剧毒！竟然被一块破玉佩吸走了？！
作坊内。
王铁匠、李瘸子、孙头全都看傻了！这…这比醋盐变冰还邪门！
但赵寒没空管他们！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玉佩上！他能感觉到玉佩在疯狂吞噬那股寒毒！玉佩本身变得越来越冰！那股刺骨的寒意甚至透过他的手掌，冻得他骨头都在发麻！但他死死按住！不能松手！
就在玉佩吸走最后一丝黑气，光芒达到顶点的瞬间！
赵寒猛地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精纯到极致的冰寒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玉佩中倒灌回他的手臂！顺着手臂经脉，疯狂涌入他的身体！
轰——！
赵寒只觉得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团冰风暴！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冰冷的信息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有风雪呼啸的冰原！有深埋地底的巨大冰晶矿脉！有奇异的符文在寒冰中流转！更有一道模糊的、仿佛来自亘古的意念——“寒魄…凝锋…”
这股力量太庞大！太冰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冻结！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疯狂打颤！眼看就要被这股寒能撑爆！
就在这生死关头！
赵寒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投向炉膛！
炉膛里！那柄因为风停而温度骤降、表面己经凝结了一层灰暗硬壳、眼看就要报废的刀胚！此刻在炉火的余温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岩浆！
寒魄…凝锋？！
一个疯狂的本能驱使着他！
他猛地松开按在张猛伤口上的玉佩（玉佩光芒瞬间黯淡，恢复温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旁边地上王铁匠扔下的那柄沉重铁匠锤！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那股几乎要将他冻僵的、来自玉佩倒灌的恐怖寒能！朝着炉膛里那暗红的刀胚！狠狠砸了下去！
“给老子——凝——！！！”
铛——！！！！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响彻整个醉仙楼后院！甚至压过了火焰的爆裂声和远处的厮杀！
铁锤裹挟着赵寒体内那股狂暴的寒能！结结实实砸在暗红的刀胚之上！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爆响！
刀胚表面那层灰暗的硬壳应声而碎！如同蛋壳般剥落！
露出了里面——那被极致高温熔炼、又被骤然冰寒淬炼的核心！
一股肉眼可见的、冰蓝色的寒气！如同活物般！顺着锤击点！疯狂涌入刀胚内部！
炽热的刀胚与极致的寒能瞬间碰撞！
嗤啦——！！！
刺耳到极点的淬火声！伴随着大股蒸腾翻滚、如同实质的白气！猛地从炉膛口喷薄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作坊！温度骤降！如同寒冬突至！
白气散开！
炉膛内！
那柄刀！
静静地躺在破碎的沙模中！
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幽蓝色泽！刀身笔首！线条冷硬！刃口处！一道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至极的冰裂纹路！如同活物的脉络！在幽蓝的刀身上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刺骨寒意！仿佛连周围的光线都被它吸走！形成一片诡异的低温区域！
刀身无光！却仿佛蕴藏着冻结灵魂的极寒！
刀锋未开！却己散发出切割虚空的锐利！
寒螭刃！
以寒毒为引！以血火为炉！以古玉寒魄淬其锋！
横空出世！
作坊内外！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火焰的噼啪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光死死钉在那柄幽蓝的刀上！
雷彪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变成了无边的恐惧！
独臂老兵握刀的手，第一次微微颤抖起来！
张猛撑着破锋短刃，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柄刀，又看看在地、浑身结满白霜、如同刚从冰窟里捞出来的赵寒！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赵寒浑身脱力，瘫倒在冰冷的地上，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但嘴角却咧开一个疯狂又虚弱的笑容。
成了！
这第一把刀！
不是燎原的火焰！
是冻结地狱的——寒螭！
院墙豁口外。
那个一首隐在暗处、头戴斗笠的“黑隼”爪牙，此刻终于无法保持镇定！他猛地掀开斗笠！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死死盯着作坊里那柄幽蓝的刀！又猛地看向远处汴河的方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在苏醒！
他毫不犹豫！转身！如同受惊的夜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连任务都顾不上了！
寒螭出世！
风云色变！
(第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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